有了他的加入,锅很快架了起来。贺通挑着木桶,准备去挑水。陈励左手拿着把破蒲扇,右手拿着一个火折子,正在生火。
旁边还放着一小堆没劈好的柴。苏衡见了,熟门熟路拿起了斧头,一声不吭地劈起了柴。在徐阿勇家,他也这么做过,再次做,他很熟练了。
陈励拿着根竹管子,正对着灰色的泥炉吹。火很小,柴又有点湿,不一会儿,就弄出了好多浓烟。
陈励首先就被呛了个半死,苏衡也咳嗽了好几声。
所幸,经过不断吹吹吹,火终于大了起来。
陈励蹲在地上,看着苏衡举起了斧头,对准了柴的中心位置,一个动作,就准确无误的把柴劈成了两半。又快又狠。
他一面煽火,一面搭话:“苏衡,你在铭枫没做过这些粗活吧?若你像我和许郡尉在风赤这样的地方呆上几年,就会把铭枫城里养出的娇气贵气,磨成我现在的俗气痞气。想当年我也是铭枫城的翩翩玉公子一枚,若一直呆在那,哪会像如今的小老头!”
“不过风赤也有风赤的好处。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这里虽然清苦,至少自由,特别适合我这种不服礼数管教的家伙。一晃10多年过去了,我都把这当成了家。铭枫城内的那个家啊,早就变成了一小团模糊的影子,只有偶尔在梦中才能描绘出它完整的样子。唉唉唉唉!”
一连四个‘唉’,苏衡还是从他轻松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怅然。
他知道许裴放和陈励是戴罪之身,是被景帝流放到风赤的犯人。他们虽分别担任了郡尉和水曹掾史的职位,可景帝好像并没有撤销他们的罪责。
回铭枫后,得好好查查他们到底因何获罪,再找机会为他们求情,苏衡想道。
呆在风赤的所有人都没谁去问许裴放陈励这个问题,苏衡也没那么傻那么坏,当着人的面在伤口上撒盐。那应该是不堪的往事,不提,对大家都好。
他将地上的柴全劈好了,又摞成一摞,摞的整整齐齐。他又将最上面那根递给陈励,这才回答。
“以前是没做过,现在学也不晚。没什么东西是天生就会的,在这我学会了不少技能,是我在铭枫20多年,都没学到的东西。所以,我并觉得累或苦,反而充实。”
贺通挑来了水,苏衡提起一桶,倒进了锅里。
桶空了,贺通擦擦额头上的汗,又弯腰挑起了桶。
他憨憨笑道:“幸好下了雨,城内才有了水。我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帮我娘挑过水,自进了军营,就没再摸过扁担了!刚才经过扈大娘家,我看她水缸见了底,我去帮她挑满来,呵呵。”
说完,他就荡着两个木桶走了。
扈大娘是郡守府的临时厨娘。因感念许郡尉守下了城,她把家里仅有的几串腊肉拿了出来,自己却吃着糠皮。
许裴放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给张将军改善伙食,其他的,扈大娘不肯收回去,他便让扈大娘打了汤,让每个守城的士兵都尝到了肉味。
发生改变的,不是他苏衡一个,还有很多很多人。
贺通同为羽林军成员,父亲是光禄大夫,也是世家公子。以前在羽林军,他养了不少娇脾气,到哪都是爷。来了风赤,他抢着活干,哪里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明明身上还有伤,他当没事人一样,帮着所有人的忙。
搁在铭枫,他是连木桶是什么形状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到了这里,他迅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脏活累活都干了也不会喊声苦的贺通。
风赤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把苏衡,贺通这些从铭枫来的人,很快变成了现在从前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样子。
劈柴、挑水、烧火,煮饭,这些在他们认知里根本不会出现的词汇,如今他们做得非常好,连扈大娘都连连夸赞。
苏衡又一次为当初的坚持庆幸不已。幸好跟的将军是张作猛,幸好来的地方是风赤,幸好碰到的是阿素,许郡尉,韩副将这些善良又乐观的人。他才可以变成,此刻连他自己都骄傲的苏衡。
蔡太医按照重量匹配,将药分成了一份份。刚好水也沸了,苏衡揭开了锅盖,陆渐风也走了过来。他舀掉了一部分水,又将几味药放进水里,让陈励加大了火。
李太医在陈之亮的指引下,在城中某户人家里,找来了一个暗青色的石坛。那是用来捣药的,陈之亮清洗干净后,他们一起搬了过来。陆渐风把不用水煮的药材放进了石坛内,李太医在一边捣药。
这是个细活,更是个功夫活,陈之亮这些粗汉子干不来,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三位太医忙活。
等这些准备工作做完了,陆渐风要做最后、也最难的部分。
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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