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嗫懦着,不知所措又无比坚决地说:“我要还给他!我不要他的钱!我不是鸭子,不是!”“少来了你啊,”她说:“你不正好缺钱呢吗?天上掉的馅饼你不要?不要给我!”“不!”
我一下子把提包抱了过来,好象生怕她抢过去似的,我说:“阿辉会回来的,这钱我要替他留着,我不能花他的钱!”曼丽说:“行了,你还小,可以用这笔钱读书啊?你想想,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而且他能把钱留给你,他也是不在乎的。
你读了书,以后会挣更多的钱不是?你呀,小孩子,象你这么好运气的能有几个呀!”我犹豫着、犹豫着,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在与阿辉的这段经历里,我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曼丽说:“小兔崽子,你应该好好学学跳舞不是?你又喜欢这个。这样吧,我有个同学现在在省歌舞剧团艺术学校里教舞蹈,她叫黄小秋,以前可是明星呢。
我帮你问问她那里要招新生不?放心好了,现在的学校交点儿钱就能上,不要担心考不上的。你有钱了还怕什么呀。”
虽然我并不想动用这笔钱,但是我还是花了,我用它做了学费,用它做了生活费,用它帮外公买了保险,也分给了曼丽一万元做了感谢费,这也是她要的,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总是暗示。
事实上,这些钱对于我来说是挥霍着的,因为它来得很突然也很轻易。但是,在用这些钱的时候,我心里明显荡漾着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涩,怅然若失,总想去感叹什么,也总是什么也感叹不出来。
阿辉是善良的,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一定是听我讲述过自己的身世后真心实意地想帮助我什么,但是为什么这种帮助又发生在与我有了关系以后呢?因此某些时候我又在恨他…我爱他么?我不知道…我又为什么恨他呢?我也不知道。
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这样一个早熟而复杂的孩子,谈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一定是曼丽说出去了,一定是的,要不然怎么会在紫玫瑰有这样的消息流传呢?他们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出去一晚人家就给了他十万元呀!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明显嫉妒着,甚至有恨的神色了,这都是因为什么呢?唉。
我并没有因此而趾高气昂起来,以前那些别人给予的关怀、怜悯也都不见了,他们甚至动不动就叫我请客吃饭,叫我请他们出去玩了。因此我呆不下去了,我想,我已经堕落了。我堕落在一个鸭子的阴影中,我知道,我已经是鸭子了。
我逃到这个学校里面来,就象在逃某一种命运,我毕竟还是那么年轻,我爱跳舞,我跟所有同龄人一样,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充满猜想和渴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出现这个可恶的刘大伟,去他妈的,这个可恶的家伙!
肚子又痛起来了,我皱紧了眉头,才发现教室里已经暗了下来。天黑了?四周那么静,空气中只有我自己的思绪在缭绕。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泪水已经布满了脸庞,我才知道,我的回忆是痛苦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痛苦的开端。
小飞呢?还没有回来么?只要一想到他,我的心才会奇迹般地柔软起来,豪无疑问,我知道我是爱他的。
这个精灵般的小家伙,这个毛茸茸的,静得象湖水般的美丽少年,只有他的目光是平和的,只有他不会鄙视我、排揎我、嫌恶我…望向窗外,教工宿舍楼内有一间房子里已经有灯光了。啊,难道,他回来了?!
***我匆匆地出了教学楼,往教工宿舍的方向走,夜空里飘着雪花,微微的西北风吹在脸上,有些疼痛的感觉。
这一刻我非常有立即找到他,冲过去,抱住他,紧紧地不肯松开的冲动,好象是喝了酒一般,脑子有些不清醒,步子也有些凌乱。在这样的迷蒙里我一口气地绕过了小食堂,又一口气爬上了教工宿舍的二楼,真的是小飞家里回来人啦!
我心头泛起了阵阵的暖流,可挥起的手却又突然停住了。是啊!我要干什么呢?找小飞?找他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想他,告诉他刘大伟欺负我了,告诉他我肚子很痛,是刘大伟踢的?但是刘大伟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我把他的手割了个口子…小飞会懂么?我告诉他其实我很委屈,其实我很爱他,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曾经做过鸭子,曾经花了人家十万块钱…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小飞什么也不懂啊,他有自闭症,他不会安慰别人,别人也安慰不了他。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永远是那么宁静,不说话。我僵僵地站在小飞家的门口里,楼道里没有灯,只有风从破窗子里吹过来,我瑟瑟发抖。
我的手又举了起来,可仍然迟疑地没有落下去。黄小秋明显戒备我了,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但是她是小飞的监护人,至少,她是不会让小飞接近一个鸭子的。
曼丽一定不会把我的事告诉给她的,这我有完全的把握,因为曼丽花了我的钱。但是刘大伟呢?刘大伟跟这母子俩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黄小秋会允许小飞跟他在一起玩儿?她难道不知道刘大伟…我怎么会胡思乱想到这个程度了呢?我只知道我想小飞,我想他,我要见到他,立即就见到,要不然我会发疯,我会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