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爱他,我知道这种爱有多么荒谬多么奢侈,我知道这被称做了爱的情感多么不现实和不可思议,可是它象水一样清象冰一样纯。我只是想看着他,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是需要每天看到他,照顾他,陪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所以才如此痛苦,可是我无法装成不知啊…第三杯酒里,我装满了对何方舟的祝福,是的,我用身心祝福他,都说祝福一个是幸福的事,可是我为什么会有痛觉?我痛得真实而绵延,象是被铁蹄踏在了背上,象是被残暴强按下了高贵的头颅。
英伟高大的何方舟浑身上下散发着男性的魅力,那种浓浓的气息象山谷间的风也象田野的阳光,是包容、强悍、潇洒和责任,然而阳刚的另一半必是阴柔,好难,好难好难,我为什么要难为我自己,为什么?!
我喝着我的酒,我掉着我的泪,我用我的情感讽刺着伦理道德,它同样也在深深地伤害着我自己。
我有太多的困惑、愤恨喝不平,我无限委屈也无比自责,我心里有自焚的欲望的火,我身旁有着永远客观着的世界。
我挣扎,没有人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煎熬,也没有人能够替我分担一分一毫…刘梅将我拖到床上的时候,我竟然是全裸着的。我没有任何东西的束缚和遮蔽,赤裸着在阳台上旋转,我高昂着我的头,满脸都是泪水,用泪水淹没绝哀的眼神。
刘梅拼命地拉扯我,拼命地抓着衣服遮盖我赤裸的身体,拼命般地关紧门窗避免有异样的眼光的投射,也只知道我又醉了,只知道我是个喝醉了就会赤裸舞蹈的酒疯子,只知道我不是流氓,只是醉了。
就是在这个充满酒精味道的狂乱颠倒原始又无知的夜晚,我和刘梅上了床,发生了男女之间最寻常也最微妙的一切。
清晨时,我醒来,压抑着头痛睁开双眼,感觉周围很凉,刘梅的一条腿搭在我的肚子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还没有醒来。
这刹那我的心被飞来的巨石砸了,阵痛如钟声绕梁,余音愈发狂肆。她的长发淹没了我的鼻孔,那是一种又痒又痛的呼吸,我的枕头上散发着她身体的味道和我口腔里的酒气,无比恶心又无比纠缠。我“霍”地一下坐了起来,肩膀很痛,左右肩头都有抓痕。我的下体很痛,盆骨上的肌肉又酸又紧,神经质地不肯松弛,那根东西蔫蔫地耷拉着脑袋,蜷缩在那里,象做了错事的狗。我狠狠地一把抓起它,挥拳去砸“啊…”地一声惊叫,刘梅醒了,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她洁白的赤裸的身体无所避讳地盘绕着我,不住地气喘吁吁,喘息中飞溅着泪水,大湿了我的胸膛。
我撕扯我的头发,撕扯不回我的记忆。但是我知道我做了,我们的关系在我又一次裸舞之后,有了质的变化。我号啕大哭,不断抽着自己的嘴巴,告诉刘梅,也在告诉我自己。“我是个同性恋啊,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之后,刘梅出奇的平静…这符合她的性格,她整理了床铺,看我的眼神复杂至极,我觉得分明是有了一份鄙夷。我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穿衣服地坐在床上,很久,刘梅就在我的目光里一件又一件地穿着衣服,梳理头发,并且还化了淡妆。
她少女的羞涩在一夜之间竟然荡然无存了一般,她娴熟而又快速地做好了早餐,端上楼来,而后捡起我的内衣内裤到楼下去洗。
她把衣服晾晒在阳台上的眼光底下,又开始打扫房间里的卫生。她把空酒瓶子一只只丢进垃圾筐里,扫去地面上的秽物,然后用拖布擦地板,埋着头,一寸又一寸地用力地擦着。
她抬头的时候,目光与我的目光相接,然后她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你是什么,反正你是我的男人。”
那声音很小很低很细,象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就这样了?就这样了,他们赢了,我的生活终于战胜了我的意志,我的身体终于主宰了我的灵魂,我年轻的欲望挣扎的结果是酒精麻醉后的裸舞,我性欲本身的游离状态让我对道德跪拜成为一个女人的男人。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根本无话可说,即便我再哭喊我的同性恋…嘹亮的口号在爱我的人的面前只是酒醉后的呓语,刘梅的温柔杀伤我,我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在警告我,有些事,只能把它当做是往事,有些爱,只能把它埋藏成年少轻狂。
所以我和绝大多数同志一样扛起了通常意义的生活,八年前的新年伊始,我被动又主动地掀过了我青春的最后一页。
这并不是一种违心的妥协,却有着不得不低头的愤懑幽怨。这也不是一种自我突破和完善,却有着痛下决心的遗弃和掩埋。有些欲望是无法杀死的,但它会无限期休眠,如果真实无法阳光灿烂,那么虚伪和欺骗自己也不再是不道德。
面对着生活的选择,我还能选择什么呢?我终于结了婚,婚期拖在又一个元旦之后,虽然那时侯我只有二十一岁。
接下来的日子便如同流水般平淡了,时间过得太快,人生也太匆忙。很多时候,那就是一种流逝,无知觉日复一日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