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雨停了好一会儿,吹来的风还沾着沉闷湿气,纪乔随着同行的朋友下车休息。
周围几个朋友有下车喝水的,有拿出手机拍照的,有晕车干呕的。同行的一个女孩子深深呼吸了口湿润的空气,注意到旁边有名男生,顺口问一句,“诶,你也是来拍照的吗?”
纪乔顿了顿,侧头确定女孩在和他说话,遂摇摇头,“不是。”
“大学生?”女孩子蹲下来,指尖点着泥泞路边遭风雨摧残的绿植,“我叫祁瑶,也是放假来停云山玩的,想拍几张苗疆的照片回学校。那你来苗疆是干什么?”
——你去……停云山的苗寨……找祭司。
纪乔无故想起他母亲乌溺在医院病床前最后的叮嘱。
莫名其妙一句话,纪乔听不懂。还没等他问为什么,余光比听觉更快感觉到心电仪原先跌宕的起伏倏然成了一条直线,警告声刺耳而匀长。
乌溺逝世那天死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算惨烈,她睁着的眼睛、微启的嘴里断断续续向外流出黑血,像被诅咒了一样。她瞳孔涣散得厉害,眼睛却合不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仿佛心愿未了。
他的母亲,临死前也只留给纪乔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我是学建筑的,按苗寨的结构来画设计图。”
纪乔垂眼说。做人最忌讳交浅言深,他没说实话,目光落在湖边漂浮的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在乌溺去世后的一个星期,他放暑假了。可能是乌溺的遗言总让他烦躁不解。那几天做梦,他总梦见苗寨里奔流湍急的瀑布,梦见奇花异草漫山遍野,梦见老少在河边洗衣,来来往往的人皆身穿苗服。
他就在银饰碰撞叮啷响中惊醒。
第二天一早,纪乔就买了去停云山的车票。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牵引着他非要去一趟停云山。
正到雨季,山路湿沥不好走。车站没有直达停云山的站,只有一辆专门载人去停云山的面包车,两天一趟。
同路的人不多,纪乔交钱上车,视线扫过老旧车窗上衍生的新鲜青苔。
停云山偏僻,离最近的县都有个三十来公里,道路崎岖不平,雨天行车更不好走,车轮好几次陷入泥潭。难得等雨停,众人纷纷下车休息。
司机兼带路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本地人都喊他老陈。此刻他倚着车窗点烟,纪乔偏过头时,就看到他娴熟地从嘴里吐出一圈圈白烟,袅袅烟雾很快散在弥漫的雾霭里。
听纪乔说明来的目的,祁瑶似懂非懂点点头,指指旁边休息的几个年轻人,“我们都是一个社团的,专门研究民族文化——”她忽然伸手指着纪乔背后惊呼,眼睛发亮,“诶,你快看!苗寨出来了!”
纪乔猛得回身,瞳孔骤然紧缩,久久不能回神。
恰逢雨季,停云山笼着薄薄一层纱似的雾,只能隐隐约约在白云掠过时窥见大片大片的黑影。方才有一阵风刮来,雾散了大半,所有依山而建的苗寨在淌过的云海后显露踪迹,高山绝壁鸟飞绝,山尖破空而立。
个,十,百,千,万,十万……纪乔试图算出停云山苗寨的数量,却徒劳发现正常的计量单位根本不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停云山太大了,像原始森林。他来之前查过资料,山外数以万计的寨子只能算冰山一角,山内的苗寨数量无人可知。
风过,林间雾气慢慢再度堆积,这座神秘又诡异的大山仿佛舞者在台前展现完最美的惊鸿一面,又迅速退至幕后。
纪乔是在女孩的惊呼声中回过神的。
祁瑶愣然举着手,纪乔清楚瞧见她的食指上有两个细小的血孔,正往外冒着血珠。她空出的手上握着一只新鲜的,带露珠的鸢尾花。
“我,我就摘了朵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有东西窜出来咬了我一下,但是我还没看清它,就,就不见了。”她急促地解释,越说越害怕。
由于停云山的地貌环境偏阴,湿润,极其适合动物生活,植物生长,以致山里罕见的草药多,毒物也多。
深山老林,最忌讳的就是受伤。
何况还被不知名生物咬了,用老陈在来时提醒他们的一句话说就是,活人躺棺材里——等死。
老陈闻声过来,旁边两个男生也过来查看情况,安抚着祁瑶的心态。纪乔俯首仔细打量祁瑶手指渗血的区域,没有明显的发红肿胀,也许毒性不大。老陈叼着烟,两根蜡黄苍老的手指捏住祁瑶的手左右看了一会儿,很快摆摆手下了定论,他弯着腰艰难地转身,似乎是在泥地里找什么。
“没什么事,被普通虫子咬了而已,这附近有一种紫花瓣,红蕊,叶片很宽的草药。你们找找,给她揉碎了敷上去,啥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