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7年9月6日,勃利城。
“北雪6号”内河炮艇甫一驶入勃利港码头,立时便涌来一群小贩,朝陆续下船的齐国海军官兵热情地吆喝,以期能吸引这些来自上国的军爷目光,售出自己的商品。
众所周知,齐国的军爷饷银丰厚,出手也向来大方,随便扔几个大子,就够他们这些卑微小贩大半天的收息了。
驻守在码头的一队东丹国士兵迅速奔了过来,将围聚过来的小贩强行驱赶开,以免他们阻了齐国海军官兵的去路。
勃利城地处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会合口的东岸,最早为渤海国都城。1674年12月,为了敲打不怎么听话的渤海国,当时的勃利城都统扎喀纳在齐国和北明的支持下,趁渤海国主巴海率领大军攻略辽东之际,突然宣布自立,建东丹国,并以该城为都,领有黑龙江下游以西的领土。
说来也是尴尬,东丹与北明的镇州(今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和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部分)以黑龙江为界,江西之地为东丹,江东之地归属北明,但其都城勃利却位于江东一片狭窄河谷,出了城不到二十里便到了北明地界。
可以说,北明的军队若是要进攻东丹,在军营中吃了早饭出发,估计还不到午饭时间,便能杀到勃利城下。而且,以北明强悍的水上实力,随便派出一支舰队,便能从黑龙江入海口上朔至勃利城,轻松将其都城封锁,隔绝各路援兵的救援。
东丹以勃利为都,妥妥的是天子守国门。
不过,好在东丹自建国起,也很好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充当渤海和北明之间的战略缓冲,同时作为齐国安插于黑龙江流域的一个锲子,控扼远东地区的战略要地。在渤海和北明面前,也是伏低做小,甚为恭顺,不轻易得罪两方。
勃利守两江交汇,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向南可由乌苏里江或者陆路直抵镇州(今海参崴),通往西海(今日本海),向东可由黑龙江沿河而下,进入大明海(今鄂霍茨克海),往西则可沿河上朔,驶往黑龙江中游和精奇里江,联接渤海国腹地。
作为联接渤海和北明之间的交通枢纽,勃利城仅凭繁荣的过境贸易,便能获利巨万。
岭北和北海的貂皮、熊皮、狐皮、人参、鹿茸、东珠汇聚于此,来自北明和齐国的工业制成品、日杂用品通过这里中转,还有无数来自朝鲜、日本,以及汉地的移民由此前停驻休整,然后前往各自心中期许之地。
经过数十年发展,勃利城已拥有居民八万之众,差不多占据了整个东丹国近三成的人口,是外东北地区仅次于镇州城的大埠。
昔日,这里不过是一片蛮荒地带,前明时期还曾于此设奴儿干都司,以女真人为戍兵,行羁縻统治。从国防军事角度来考虑,该地区属于边墙以外,大明于此确实也没啥利益,最多不过一些部落头领和酋长的贡赋贸易罢了。他们千里迢迢送点毛皮、人参、鹿茸之类的土特产,大明朝廷还得回赐一堆礼物,反正没有赚到钱,只有那些土蛮开开心心地拿着大明赏赐的礼物赶回深山老林,享受一把“文明世界”的熏陶。
后来,随着大明国势衰退,奴儿干都司基本上也慢慢废掉了,跟中原的联系也减少了,贸易时断时续,在女真崛起后更是完全断绝。如果不是通虏的晋商有门路的话,明朝官商富裕阶层恐怕根本享受到各种高级毛皮以及老山参等药材。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北明的势力扩展至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下游)以东地区,东丹国则沿着黑龙江不断向东北方拓展空间,占领了锡霍特-阿林山以东、乌第河以北广阔地区,而渤海国更甚,其西部的边界都快摸到叶尼塞河流域。
在几方势力的征服下,整个岭北及外东北地区的部落和原住民被纳入各自治下,整治得服服帖帖,更有不少的部族被编户齐民,充当缴纳赋税、承担兵役的顺民。
为了提升实力,增加国力和聚集民心,包括东丹国在内的几个国家积极推进同化政策,开办基础汉语学堂,教授原住民习汉话、行汉俗、着汉衣——尽管东丹和渤海上层皆为女真人,但委实没有像样的女真文化,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人创立的满文,压根就没几个人会写,再加上齐国和北明的影响,在各自建国后,便在国内皆推行汉化。
地方部族里以勇力出名的丁壮也被征募从军,这些人在军队中摔打厮混几年,基本上都成了各自国家的基本盘。除役后,回到部落里,在地方基层官员的刻意扶持下,话语权也非常高,部落头领和酋长也得客客气气,这就进一步稳固了基层政权的统治。
按照齐国人的说法,想要有效统治异族,或者更直白地表述,要顺利殖民落后民族,征服新的领土,先进的生产技术和较高的生产力水平是必需的。只有在文明和武力上实现了双重碾压,同化异族才能得以实现。
想想后世神州大陆广袤的领土,炎黄子孙足足花了两千多年的时间,才顺利移民到整个版图上的各个角落。汉代三国两晋开发珠三角、湖广、江南,但力度远远不够,只能说是预热;隋唐年间花了大力气开发江南、浙北以及江西,排干当地沼泽积水,开垦良田,改造环境,取得了丰硕成果;宋代开发出了两湖,建立城市,安置北方移民,湖广人口激增,由此“湖广熟天下足”;明代在控制蒙元攻占的云南的基础上,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同时从内地移民过去,一改以往羁縻政策,开始朝实控推进;我大清继续在西南改土归流,为此打的战争都不是一场两场,杀得割据当地的土司头人们那叫一个人头滚滚,还占领了蒙古草原、控制了西域、雪区(含部分青海),同时把满洲归并了进来实控;到了民国时期,中国与俄国、日本在满洲进行了一场移民竞赛,最后中国完胜,1931年那会,满洲有3500多万中国人,而日本、俄国却只有区区几十万,不足百万,彻底决定当地人种归属;而到了现代,西域、青海、雪区的大规模移民展开了,当地人口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注)
生产力没有实质性的进步,那么边疆地区和所谓的羁縻地区的开发成本就始终降不下来,而成本降不下来,那么就注定财政上入不敷出,难以长期维持。如前明时期,在征服安南数十年后,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比例,最后又不得不主动放弃,任由其自立。
所以,纵观华夏上下两千多年历史,大陆基本盘的开发和巩固,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来的,一次投入一点点,实控一小块,当条件成熟时,取消当地自治(羁縻),编户齐民,彻底消化。
而北明、东丹和渤海三国对外东北和岭北地区的征服和开发则截然不同,在齐国的扶持下,拥有大量火炮、火枪,还有纵横江河的炮艇、桨帆船,辅以锋利的长矛大刀和坚硬的甲胄,再加上领先数百年的文明,对尚处于蒙昧状态的原住民,不啻为降维打击。这就使得征服者们可以省略不少前戏,直入正题,更无需顾忌对方感受。
顺者昌,逆者亡!
凡是不服王化的部落野民,皆遭到征服者予无情地打击,冥顽不化者施以极刑,以儆效尤,附逆者贬斥为奴,只能在矿场、道路、河道、码头、种植园里,悲惨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在竭力打压和驯服地方部落原住民的同时,那就是大力移民,不断地从汉地、朝鲜,以及日本招揽无地、失地,乃至破产的农户和难民,填充这么一大片肥沃的土地,扩大自身的基本盘。外东北地区虽然气候寒冷,但并不是不能适应。生活个两代人之后,基本上都没问题了。他们在当地从事农业、商业,部分人开作坊或充当技工,外加少量军人、官员、书吏及家属,基本上就撑起了一个新型社会的架子,彻底取代曾经蒙昧原始的“野人”生活方式。
如今的勃利城,汇两江之利,聚四方人气,揽八方财货,成为黑龙江流域地区最大的商贸集散地、毛皮交易中心和航运中心,每年所创造的财富比当地原住民过去数百年累计生产的财富还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