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8年3月26日,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际,七艘大船在冰块已逐渐消融的港湾内缓缓开动,依次驶离码头。
岸边,无数相送的亲人舞动手臂,脸上带着悲戚之色,与船上的人依依惜别。
此一去,恐难再有相见之日。
一些官员和士绅则在伞盖的遮映下,矜持地驻足于码头上,面露微笑,目送大船慢慢远去。
另一边,大秦水师将领仍旧一脸震惊地看着那艘拖后的铁甲舰,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根根粗大的炮管,泛着幽冷光芒,心中无来由的一阵心悸。
这要是一炮打来,我等所有人岂不是都要变成一堆齑粉,尸骨无存?
之所以会有此想法,盖因,秦明战争爆发了。
而伪明,向来都是齐国的小跟班。
朝鲜战事一起,整个山东沿海瞬间变成战区。
因为,据巡海的快船来报,伪明的战舰也开始游曳在附近海域,隐隐威胁整个北方沿海地区。
诚然,大齐皇室乘坐的船队,不论是我大秦,还是伪明,皆不敢轻动,即使没有这艘铁甲舰的护航,也可安然行驶于大秦周边海域。
但齐国人却如此大费周章地调了这么一艘强横无比的铁甲舰前来护航,多半是要威慑他们秦明两国。
你们大打出手也就罢了,莫要危及我们齐国往来此地的运输商船!
齐国海上实力强大,船坚炮利,大秦上下都是知道的。但现在亲眼目睹一艘铁甲战舰出现,不光对蓬莱港一众秦国水师将领造成巨大的震撼,其实对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颠覆性感受。
老天爷,这钢铁造的战舰,怎么就能漂浮在海上?
高大的船体、坚实的装甲、威武的炮管,以及不逊于木帆船的航速,这简直就是一头可以横行四海的海上蛟龙,更是这个世界水面战舰中的顶级捕食者的存在。
想我大秦水师发展十余年,也造了不下百余艘大小舰船,但型制规模最大者,不过八百余吨,便可谓之巨舰矣。
可是,若将其列于这艘铁甲舰之侧,不啻为孩童稚子一般。
可以想象,只要这艘铁甲战舰不陷入近距离的缠斗当中,基本上可以确保自身无损而从容击沉对面之敌。
随着齐国海上势力的崛起,秦国境内不论是军中陆海两军将领,还是不谙军务的官员士绅,皆知当今海战已然不同旧时。
昔日,海战之时,无非就是两船相接,然后枪炮、弓箭齐飞,士兵们挥舞着战刀,跨舷而过,互相砍杀。随着枪炮的发展进步,海战再度演变为稍稍拉开距离,互射枪炮,互掷火油,然后再伺机接舷搏杀。
待到数十年前,齐国舰船纵横海上、制霸南洋时,型制规模更大的战舰,威力更为凶猛的火炮,便成为衡量海上实力的凭证。
面对这艘浑身上下都包着铁甲的战舰,瞧它模样,就显得坚不可摧。过去所有的传统战术怕是根本无法使用。
另外,它太高太大了,即使两舰相接,跳帮厮杀也变得极其困难。
根本够不着!
它的船头好像还配备着一种尖锐的锥形撞角装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拿来狠狠地撞击对方船只。
当然最令所有人震撼的还是那十余门火炮,太长、太粗、太大,射起来肯定地动山摇,这要是挨上一炮,绝对人船皆毁、尸骨无存。
可以说,齐国这么一艘铁甲战舰,直接就把我大秦所有水师舰船都比下去了。
想想我大秦王朝,东挪西凑,潜行发展十余年,不断仿造各式风帆战舰,才积攒下了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的水师舰船。
即使如此,在面对伪明战舰不时挑衅威逼下,还整日东躲西藏,要么在胶州(今青岛)水寨内猫着,要么躲在长江内,偶尔才在东南海域巡弋一番。但当靠近朝鲜海域时,又忙不迭地打转返回,谨慎以对,唯恐被伪明海军聚而歼之。
这是何等的憋屈,何等的无奈!
花了那么多钱,结果并没有能控制北方海域,乃至朝鲜海域的制海权!
这要是跟齐国发生边衅,人家都不需要调动大批舰队来攻,就派这么一艘铁甲战舰过来,恐怕就能将我大秦水师舰船悉数击沉。
唉,随着时间的流逝,齐国的海上优势是愈发大了,我大秦怕是费尽所有心血,也难以超越了。
且不管蓬莱县一众官员将领对齐国铁甲舰所生出的忧惧之心,载着大齐皇室访秦慰问使的船队在离开港口后,贴着海岸线,迅疾地朝东南方驶去。
经过成山角后,随即调转方向,南偏东,喷吐着滚滚浓烟,驰骋于大海之中。
船队行进不过半日,便遇到零星游曳的北明战舰。
很明显,朝鲜战事方起,北明海军便大举出击,齐聚北方海域,一则为入朝明军提供侧翼掩护,二则掐断秦国可能的海上补给,迫使秦军不得不从陆路方向,辗转数千里,往朝鲜输送军队和物资。
这些巡视北方海域的北明战舰在遇到齐国船队时,保持了应有的尊重,不仅频频打出问候致敬的旗语,还一路随同,伴行十余里护佑左右,可谓给足了齐国人的面子。
这支齐国的船队除了一艘铁甲舰伴随护航外,还有两艘蒸汽——风帆护卫炮舰,在这片海域也算的上非常强横的武装力量,给随行的几艘运输商船提供了足够的心理安全。
待船队抵达上海县后,停驻两天,补充了一些淡水食物。
当再次时,船队已经壮大至十余艘规模,除了装载大量货物的商船外,还有若干客运(移民)商船。
船队再行数日,进抵广州,有随行船只留下,但有更多的商船加入船队。
三日后,驶离珠江口,船队规模进一步壮大,汇聚了近二十余艘大小商船,迤逦而行,朝安南的方向驶去。
4月24日,船队仅用了五天时间便抵达了安南总督区驻地--南平(今越南金兰)。
作为头一次乘船的范阿贵而言,从蓬莱登船开始,直到现在抵达安南地界,整个人始终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下了船后,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方向。
刚刚上船后的兴奋和雀跃,在船只驶入大海深处后,立时就变得萎靡不顿了。
是的,他晕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