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太仪宫万和殿内,永隆帝坐在御案后,看着面前这位昭信校尉(上校)军官恭敬地向他行着军礼,怔了半响后,方才悠悠地说道:“你一切可好?”
“有劳陛下挂念。”李延良轻声回道:“臣,这十年来一切安好。”
“军事枢密院对你可有安排?”
“回陛下,臣于十日前军事枢密院述职,蒙上官体谅臣在海外服役多年,暂未有新的任命安排,可享假一月。”
“嗯,也好。”永隆帝点了点头,“海外服役十年,此番回来,是该好好陪陪家中妻儿。若是一个月不够的话,我去给廖总长说项一二,为你多争取些假期。”
“谢陛下关爱,臣不敢当。”李延良微微躬身说道:“帝国但有征召,臣自当赴汤蹈火。”
“李校尉如此果敢勇毅且忠贞为国,实乃帝国之福呀!”
“臣,愧不敢当。”
“……”永隆帝微微一笑,起身站了起来,绕过桌案,缓缓走到李延良面前,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
李延良身子微微一躬,屏气凝神,等待皇帝陛下的继续问话。
“延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是不是有些生分了?”
“……陛下,君臣有道,臣……,臣不敢放肆。”
“呵呵……”永隆帝笑了,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李延良的肩膀,“我还是喜欢看到你十年前那般样子,率性、大胆,还有那一份温暖和关切。你还记得吗?十几年前,我带着咸宁长公主与你在大兴一家茶楼相遇,你那副自信狂妄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李延良愕然,“臣那时却有几分自信,但狂妄应该不至于吧。”
“但是,事后咸宁长公主就对你大胆品评太祖皇帝的言论深以恨之,认为你是对太祖皇帝大不敬,有辱及我大齐皇室嫌疑。”永隆帝笑吟吟地说道:“不要忘了,就因为你的几句话,让咸宁长公主几乎翻遍了太初宫的文津阁,查阅了无数国史典籍,誓要找出相关的证据来驳斥和否定你的大胆言论。”
“呃,可惜臣一直无缘向咸宁长公主表以歉意。”李延良脸上也露出几分苦笑,“市井说书,戏曲演义,本来就是极尽夸张和渲染,倒是臣那时过于计较和认真了。”
“作为军人,理应要计较和认真一点。”永隆帝摆了摆手,说道:“你这些年来在殷州做得不错,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暄州军备体系给建立起来,不仅未曾耗用太多的军费,反而为帝国不断开疆扩土,势力直抵抚江(今密苏里河)。”
“此番军务,当属臣份内之事。”
“但是,诸多海外殖民领地的官员们却将各自所属的份内之事搞得一塌糊涂,甚至尸位素餐,只知道为自己捞取利益。”
“……”李延良面色一僵。
好像自己也在殷州捞了不少,有近三万多元“额外收入”。
“我知道,在海外殖民领地任职做事,不得不去国离家,置身于蛮荒地区,也未有亲人相伴,甚为辛苦。”永隆帝在殿内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所以,一些殖民官员想要多拿点、多占点,本土这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搞出乱子,也不会过多追究。这也是数十年来,海外殖民领地未曾设置监察院的主要原因。但是,殖民官员总不能在捞取了大量利益的同时,却不思为国尽忠,为国效力,那可就辜负了本土的一番苦心。”
“陛下的意思是……”
“没错,既然他们这般不知收敛,大肆捞取个人利益,以至于惹得海外领地民众心生不满,甚至还滋生分立自主的念头,那就莫怪本土给他们套上一个‘紧箍咒’,适时敲打一番了。……延良,你做得很好,能将殷州的诸多事情皆事无巨细地报于我知,方能使我不被此等虫蠹所蒙蔽。”
“臣……,臣惭愧……”李延良有些汗颜。
在殷州任职八年,他几乎每月都会向永隆帝寄出一封信件,汇报当地民生风情、地方治理以及军备整顿和殖民拓殖等诸多事务,偶尔也会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附着于信中,与永隆帝讨论和品评关于殖民领地乃至整个帝国的开拓和发展。
初时,永隆帝还经常给他回信,就国内政事和对外政策进行私下讨论和推敲,互相点评各自得失和教训。
但随着永隆帝逐渐对朝政的掌控力度越来越深入,与李延良之间的通信频率也慢慢减少了,有时候,在连续数月收到殷州来信后,永隆帝也仅简单地回应一下,信的内容也是越来越短。
及至最近几年,永隆帝甚至仅回复两三封信,也不再将国内政事与他交流和讨论,话题也变得空洞起来。
皇帝的回复可以极尽敷衍,但身为臣子,却不能这般懈怠,李延良仍旧坚持每月给永隆帝寄出一封信,汇报殷州的各项事务,以及他所做的诸多工作。
尽管,他竭力将这种行为看做是“朋友之间”的互相交流和沟通,但潜意识里,却有一分功利心,那就是将永隆帝倚为自己最大的靠山。
只要他能紧紧地抓住皇帝的“衣角”,维系两人曾经建立起的真挚“友谊”,自己的政治前途将会变得无比平坦,最终会迈向人生事业上的巅峰。
自己在日本横关(今下关)搞出这么大的事,内阁和军方硬是看在皇帝的面上,只是对他予以军中通报记过处分,算是轻轻揭过,然后调职暄州暂署警备司令。
到了殷州,不到六年时间,自己的军阶连升两道,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晋升为昭信校尉。
若是,再历练几年,并获得一些战功,自己说不定就能成为帝国最为年轻的将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