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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雪肆无忌惮飞舞,钟饶白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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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之迈出脚,抓住扶梯,蹭蹭的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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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松了手,拍了两下肩头的雪花,斜着视线打量那张侧脸,“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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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又是重名。”谢靳弯下腰,将向他跑来的谢明之抱进怀里,“不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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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死咬下唇,憋着,没让眼泪流下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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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内心仿佛经历了一场雪山崩塌,而他被埋在了雪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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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管被堵住,周边全是刺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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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来拉他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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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没办法面对那两张相似的面孔,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而他连张口的勇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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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和别人有了家,不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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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连呼吸都感到胸口阵阵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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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哥哥,这个是我爸爸,人很好的,也不凶,你再进来陪我玩会儿好不好?”谢明之揽着谢靳的脖子,思考着,“要是我爸爸凶你,我就替你咬他,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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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开着灯,影子投掷在地上,延伸至门外,钟饶白低着头,瞥见了,唇角勾起了笑,带着浓浓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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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嘲笑他自己,嘲笑那年非得要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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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划了下来,滴落在雪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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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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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的声音很哑,混着细微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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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抿着唇,没再出声,但那双眸子逐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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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碾过雪,印出一条长长的脚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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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风刮进来前,谢靳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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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钟哥哥是不是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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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之从谢靳怀里下来,跑到沙发上,玩着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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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嗯”了一声,摸出兜里的烟,叼了根在唇边,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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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谢明之眨了眨单纯的大眼睛,“是不是你凶他了?爸爸,我老和你说,不要轻易发脾气,不然你那些朋友都不想搭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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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转着打火机,笑,“我凶他?我打你都不会凶他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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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之一点也不怂,“你打不过我,上次不就输给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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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在窗边望着钟饶白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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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的搭理这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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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之拼好了一个角,“爸爸,钟哥哥好像你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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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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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点燃了,谢靳沉默地抽着,雪花在窗台堆积了薄薄一层,燃烧殆尽的烟蒂落在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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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冷风刮着脸颊,指缝夹着的烟,火星子忽闪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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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至今为止,没敢多想曾经的事,那些过往犹如一口滚烫苦涩的血,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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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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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离开的钟饶白,再次复读高三的谢靳,毕业被逼结婚嫁人的谢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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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生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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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在前头,他们拥有过一段难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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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走出小区,五指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服,他蹲在了一条路的街边,终于哭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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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被泪液沾湿,他在雪中低声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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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十点,街边漆黑一片,钟饶白出来时特意往偏僻的位置走,他需要发泄情绪,那压了整整十二年的爱意与愧疚,全在谢靳叫他名字的那瞬间,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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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心脏抽疼着,一滴一滴泪水划下,他的眼睛遍布红血丝,五指几乎要将衣服抓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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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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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过于悲伤,钟饶白突然难以呼吸,喉咙口像是被石子堵住,他在雪地里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咳的头要疼了,嗓子快沙哑了,气才顺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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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岁的人,在此刻就如同个无人认领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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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钟饶白有一次接手了朋友不太想要的猫,那是只白色的家猫,品种不够纯正,钟饶白悉心照顾,养了七
', ' ')('年,相互陪伴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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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猫很乖,瞳孔深棕色,喜欢跳上沙发,陪着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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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熬不过时间,动物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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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猫是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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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难受了许久,整天浑浑噩噩,像是失去了一个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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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约一个月后,他从那种感情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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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陪了他七年,难受了一个月,谢靳陪了他几个月,足足想念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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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在谢靳那里,就如同他曾经养过的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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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来仍然不舍,但不是非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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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觉得他挺犯贱的,他等着谢靳,就希望谢靳也能念他,但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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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是谢靳,钟饶白是钟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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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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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路和被安排的人生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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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哭了良久,蹲在路边等了辆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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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上倒映出那双泛红的眼,钟饶白咬着唇,木讷地望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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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们也迎来了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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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在雪地划出一条细横,他的脖子上带着谢靳亲手织的红色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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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看,但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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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饶白带了五年,围巾上的毛线抽丝,因为不想它继续损坏,找了个盒子封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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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的每一条围巾的颜色都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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