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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由心生的说法,是真的吗?
每次看见那张像牙雕的神女一般精致的脸,郑玉成都会在心里思考这个问题。
对于这所学校的大多数人来说,校园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他们都是用让人眼花缭乱的名牌、和虚伪可笑的赞美堆出来的小主子。脚踏父辈积蓄的钱权,眼前是无比光明的康庄大道。有钱人家的小孩们,机会多,资源多,自然见识得多,就连折磨人的花样都层出不穷。
言语羞辱和使唤都算不得新鲜,学狗叫才是最新型的乐子——少爷小姐们也并不是什么疯子,打人是费力气的,热闹又显示优越感的活计才值得观赏。
而这一发明,最初就是针对郑玉成的——在此之前,作为少数几个拼了命考进来的穷学生,郑玉成难得读到了高二,也没和那些人扯上一点关系。他晚上学两年,体魄比同龄人都高大些,又端的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爱往那些人里凑。存在感稀得像空气,这才躲过一劫。稳当的读到了高三。
还有一年,他就能解放了。但郑玉成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年里,一个无心之举,居然能把自己亲手送进地狱。
一切要都从另一个人身上说起。缪嘉宝,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长着一张能让任何人神魂颠倒的脸蛋。作为缪家的二公子,他的钱包也鼓得过分,好像太阳月亮都是为了这人升起的。他爱坐窗边,总是撑着那颗如花似玉的头颅,漫不经心向外张望。在郑玉成的脸被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时,他也只是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欣赏窗外风景。缪嘉宝,这个名字让他知道,惊人的美丽都淬着毒。
一个星期前的一天,他被调成了缪嘉宝的后桌。
和其他家境优越的同伴比起来,缪嘉宝不是个好斗的人。他很安静,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他不记得班上同学的名字,也不关心身后坐着是谁。郑玉成调去两天后的一个黄昏,缪嘉宝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是个“陌生人”。
“你怎么坐这?”
暮色四合的教室里,夕阳给他的半边脸颊镀上金边,这场景神圣得让人心惊。
“老师让我换到这。”
“哦。”
就像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缪嘉宝,很快就把他们的对话抛之脑后了,两任后桌的脸在他脑海里模糊起来。
对郑玉成来说,他的噩梦也从此刻开始。
缪嘉宝很漂亮,不单单是那张标志至极的脸蛋,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很耐人寻味。在桌面上轻敲的手指大概不用提比茶壶更重的东西;鲜妍的嘴唇总是蒙着一层水光;露出的脚踝像是由玉石雕刻……更不用说沉思时垂下的睫毛,它们无力颤抖的频率近乎罪恶。
不只有他一人注意到这些,于是从这天起,郑玉成被迫接受了无数骚扰——那些发情期的野兽,在自己想要征服的雌性面前释放气味、抖动羽毛。几个男孩围在他的座位旁,无止境地讨论着那些该死的名牌、计划中的度假村、亲眼见过的风骚女明星……还时不时地嘲笑一下身边的穷学生。对他们来说,只有能带来利益的人才算是人,出生贫寒的郑玉成就像是一块脏门垫。
“你好像比我们都大两岁?我们是不是得管你叫哥啊?”
“你是不是复读了,高中也要复读,这学校不好考吧……我听说你们穷人进来不用交学费的,是真的吗?”
“怎么不说话?瞧不起我们啊,尖子生?”
“吵死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缪嘉宝出乎意料地回过头,并且重申道:“你们几个好吵。”
他说的话,和他的容貌,让他看上去像个天使。
郑玉成也同时惊讶于几个纨绔子弟对他的态度——难道那几个张主任、李处长的儿子,会为了那几块钱唯他是从?恐怕只有缪嘉宝自己不知道,荷尔蒙疯狂分泌的男孩们,看他的眼神就像鳄鱼垂涎着岸边的鹿。
“嘉宝,你今天还是直接回家?那多没意思啊。”
“嘉宝,下星期我爸带我去迪拜,你想去吗?”
“嘉宝,……”
“吵死了。”缪嘉宝难得皱了皱眉,“你们就不能安静会吗?”
那几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有几分尴尬,还是讨好道:“怎么,今天心情不好啊?”
更有好事者揽过郑玉成,嬉笑道:“你不是在帮这小子说话吧?他是你朋友?”
这一刻,虽然不想承认,郑玉成还是有了些不该有的幻想。
但下一秒,缪嘉宝连眉毛都懒得抬,平淡道:
“做我的狗他都不配。”
在郑玉成为这惊世骇俗的恶意而怔楞时,周围爆发出让整个地狱都随之震颤巨大哄笑声。就是这一句话,把他推进了深渊。从此之后,不管在哪,“学狗叫”“在地上爬一个”的嬉笑声都充斥在他耳边。他在这所趋炎附势的中学里,真的连狗都不如。
现在,他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是脚印和泥污。他的背很疼,几乎直不起来了,更讽刺的是,他
', ' ')('还是坐在缪嘉宝的后桌,一抬眼就能看见那根挺直、漂亮得像艺术品的脊椎。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郑玉成总是盯着他的脖子看。
纤细的形状,微微凸起的骨节,阳光照射时透明的绒毛,苍白的皮肤下能看见青色血管。在靠近衣领的地方,还有一颗淡色的小痣。配合着衣物下隐秘的部分,这个小小色斑都华丽得令人眩晕。
郑玉成在想的是,掐上去。
他的脖子很细,也很脆弱,如果用手掐上去……大概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拎起他的身体。然后他会挣扎、美丽的面庞花容失色。他甚至没有机会咳嗽,那几根青葱一样的手指根本掰不开任何东西,他会踢蹬吗?用那双无力的腿。用不了多久,他会两眼翻白的死去,还可能会失禁。想象一滩水渍氲湿他昂贵的长裤,郑玉成觉得,缪嘉宝真适合做一具艳尸。
炼狱中的日子还在继续。他一次也没有学过狗叫,所以那些“惩罚”变本加厉。直到有看不下去的同学偷偷通告了老师,才总算消停一阵。
在那几个小畜生被短暂停学的期间,学校曾找到他,询问需不需要转班。他们尊重他的决定——郑玉成可能会是这届高考的理科状元。
郑玉成眼前闪过那截脖颈,他拒绝了。
即使引发了这样的风波,缪嘉宝还是一如往常。他的成绩并不好,但也不至于吊车尾。他的周围总是有很多人,但交际能力烂的出奇。说实话,他的脾气也不太差,但没有人敢招惹他,因为他哥哥是嘉乐集团的董事长——郑玉成想,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恐怕这位小公子每天都要被拉到厕所轮奸几十遍。
这样的想法没有让他好受,反而引得另一种疯狂的瘙痒在心中蔓延。他一直暗中注视着他身上每一处可能存在的斑点,有一天,他发现缪嘉宝的领子穿高了些。
这高度很微妙,刚好挡住了那颗痣。
于是交作业时,他刻意地在他身边逗留。从更高的视角望下去,光线透过衣料洒在他的脊背上。
是一个牙印。
他看得很清楚,一个成年男人的牙印,咬在那罪恶的奇点四周。衣领上沾着几块深色痕迹,那是他欲盖弥彰的涂上了些粉底。
他没能看得更清楚,因为缪嘉宝猛然站起来,给了他一耳光。
果然没什么力气,这一耳光下去,郑玉成连头都没有偏。他盯了一会他滚动的喉结,才把视线移到缪嘉宝脸上。
他看起来很生气——真是奇景,压着两道端庄的眉毛,细长眼睛也瞪大了,无暇的颧骨还爬上一层红晕。
“滚!”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直接下了命令。同窗们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惊讶地看着这边。郑玉成这才感到脸上有些隐痛,但他更为在意面前这人的反应。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故意把视线在他的锁骨和肩膀处游移。果然,缪嘉宝又扬起了手,而这一次,他躲开了。
“滚出去!”
这里是教室,按理来讲,他不能让任何人滚出去。但郑玉成左右看了看,决定找个空教室上自习。
他走时,缪嘉宝也坐下了。他双手掩着衣领,还有几分焦躁。明明是他做了恶人,但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看起来楚楚可怜。
如果相由心生是真的,郑玉成真想把他的心挖出来,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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