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在见到老大冯江华，跑腿小弟二号李琦和三号邓为森之前，程诚还是把廖云帆冲洗了干净。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条黑色胶皮水管，接上水龙头，对着廖云帆的头狂洒了一通。之后他就这么拽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廖云帆直奔教学楼五层。教室号是503，这里是个空教室，不会有人来上课。
不过空教室如今也不太空，冯江华庞大的身躯使得他一个人就坐了两把椅子，李琦一个，邓为森半个。他们把五六张桌子拼到了一起，桌面上摆着各种零食，小吃，垃圾袋，纸巾，一台不知道是谁的手机，两包软中华，一个塑料打火机。冯江华一边打着游戏，一边用肥手不断地从桌上抓东西吃，薯片在他的嘴里被嚼得细碎，渣子掉到了他的衣领上。
“老大老大！！我回来了！人我给你抓来了！”程诚把廖云帆拖进503，邀功般地向冯江华报道。
冯江华正玩到这局游戏的关键部分，因为被程诚突如其来的怪叫惊到，他手一抖，没点中一个技能。游戏里接二连三地传来掉血的音效，冯江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操控了半天的游戏角色的血条从还剩一半多掉到最低，最后是一个大大的GameOver。他愤怒地把手机甩到一边，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老鹰抓小鸡一般抓起了程诚的衣领。
“你有病吧？你非要大喊大叫，我他妈游戏都输了，全他妈赖你！！”冯江华的几根手指越收越紧，程诚被勒得满脸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老大…….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拼命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他妈的，卡呢？你把人拎来有什么用？卡去哪了？还说什么情况复杂，他妈的情况是有多复杂，我看是你太废物！！”冯江华像刚才摔手机一样把程诚也摔到了旁边，还不解气地上前去踹了两脚。
然后他才看向廖云帆这边。廖云帆头发和脸上都是湿的，虽然那些污渍是被冲走了，但是廖云帆的脸色却更差了。没有多少力气支持他站着，他现在是背靠着教室墙的一角，蜷缩在那个角落。本来就生气的冯江华看着他这个样子更来气，他也对着廖云帆的肚子来了两脚，他用脚跟碾着廖云帆的胃部说，“把卡交出来！”
不过哪怕冯江华的力气是程诚的三倍，廖云帆现在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冯江华在他的肚子上乱踩，也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可以从他的身体里被排放出来。因为他已经空了，他现在是一具空壳。
“卡到底在哪儿？你不交是吧？”冯江华还在逼问着。李琦和邓为森也都围了过来。李琦控制着廖云帆的头，哆哆嗦嗦的邓为森按照冯江华的指使去按廖云帆的脚。冯江华就这样又猛踹了几下。廖云帆不受控制地张了一下嘴，没有呕吐物，但是血，黑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嘴里流出，同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妈的，你身上什么味儿啊？”冯江华皱着鼻子，嫌弃地对着廖云帆说。
李琦的脸色更难看，因为他是离廖云帆最近的。“厕所里的味儿。”李琦沉着脸下了结论。
“你他妈的程诚！你刚才对他干了什么？”冯江华转向了另一边的程诚，程诚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冯江华一脚踹倒了。“我们要他的卡，他的卡！你不仅没拿到卡，还把人搞得半死不活的，这样他还能说出来啊！”冯江华继续踹程诚的肋骨部分。
“老大！老大！你先别生气……”程诚赶紧求饶，“就是因为他不说，所以我想着才要惩罚他一下…….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小子嘴比石头还硬！他妈的也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他突然就不交出来了。所以我就生气了，就把他搞厕所里去了…….”
“你他妈的也没告诉我们一声，谁才是老大！你就是个跑腿的瘪三，傻逼，别他妈的忘了这件事。”冯江华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踹得更狠了。
“老大！老大！”程诚疼得哇哇大叫，但他还是坚持给自己辩解：“你忘了之前那位是怎么说的了？他说我们可以再狠一点的，我们一是要拿到卡，另一个是要让他痛不欲生，让他越狼狈越好啊！”
冯江华突然停下了脚上的攻击，他朝廖云帆的方向看了一眼，廖云帆闭着眼睛，跟死了一样的没反应。冯江华有点烦躁，他走到那几张桌子前拿起了一包中华烟，从中抽了一根点上。
他两指夹着烟又走回到程诚旁边，把程诚从地面上拽了起来。程诚感激地站了起来，虽然双腿还在打着颤。冯江华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说，“我当然记得他是怎么说的。但是也别把我当傻子，要是随便把他折腾死了我能逃得了干系？他想让我们都当替罪羊，我心知肚明。”
程诚一愣，他揣测着冯江华的想法说，“那，那老大，你是不想干下去了吗？”
“傻逼！我当然要干！不干的话，我哪来的钱？妈的，你知不知道我家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我老子在这儿呆不下去了，下个月就要跑去海南！还有我姐，他妈的在家里天天哭，天天哭，我听见她的声音就烦。全是一群废物，一群傻逼！没有一个管用的，没有一个管事的！”冯江华烦躁地弹了弹烟灰，那烟灰带着火光跳到了地面和程诚的鞋子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程诚没有在意这些，哪怕那烟灰穿透了他的袜子。他凑得更近了一点，在冯江华的耳边说，“老大，那咱们先别管那第二条。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条，是不是？只要把卡定期交上去，他就会满意，老大你也能稍微解决一下眼前的危机。我们只要拿到卡就好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怎么拿？你刚才不会是让他喝厕所水了吧？”
见程诚腼腆地笑了笑，冯江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就喜欢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折磨人，我他妈的怎么会收你这种人做小弟？”
“老大，我也是因为没有别的方法所以才出此下策嘛……”
“行了行了！”冯江华大手一挥，打断了程诚的自我辩解，“别说这些没用了，关键是怎么让他吐出来实话，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诚两只小眼睛骨碌碌地一转，他看到了冯江华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那只还没抽完的烟。一个计谋涌上心头，他嘿嘿一笑，小声地对冯江华说：“老大，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
廖云帆觉得自己没有睡过去，但是关于刚才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印象了。他知道冯江华踹他，李琦和邓为森两个人压着他这件事，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有说话声，这是他唯一的印象，像夏日傍晚聚集在半空中挥之不去的，一团乱线一样的蚊子群一样，那些人声一直围绕在他的耳边和脑边。
廖云帆从蚊子堆中睁开眼睛，程诚正蹲在他身边，满脸堆笑着看着他。冯江华和李琦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手里拿着根烟抽。邓为森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眼睛不时地瞟着躺在地上的廖云帆。
“醒了？”程诚伸手去捏了捏廖云帆的脸，廖云帆皱起眉毛。他一皱眉，程诚就是一个耳光扇下来。如果只是被扇脸的话也还好，可是在场的谁都知道不可能只是这种程度。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卡藏哪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廖云帆能看到，天花板西南角上结着一个不大的白色蜘蛛网，网上粘着一只落入陷阱，奄奄一息的绿眼苍蝇。那只苍蝇的头已经被蛛丝紧紧地缠住了，可是翅膀还能动弹，正在拼命地扑扇着。从廖云帆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只死命挣扎的苍蝇。廖云帆平躺在冰凉的瓷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苍蝇。
“和他还废话些什么，直接动手吧！你磨磨唧唧的烦死了！”冯江华直接冲过来，扒开了廖云帆的校服外套，廖云帆里面的那件校服短袖露了出来，与之一起展示在众人眼前的，还有廖云帆右手手腕上那串细细的手链。
“这是什么？”冯江华想去摸那串手链，可是廖云帆拼命地要把它藏在身后。本来躺在地上的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紧紧靠在墙上，把那只右手压在坚硬的墙壁和后背之间，为了守护这串小小的手链，不知怎么他生出了这么大的勇气。
“那是什么东西？特别值钱？”冯江华说。
“不可能吧，那就是塑料手串，街边随处都有卖的，两块钱一串最多了。”程诚反驳道，他又好玩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廖云帆说，“诶，你戴那个干嘛？你真是个女的啊？还是说，那是什么人送给你的东西呀？我知道了，是对象送的吧。”
廖云帆脸上惊恐万分，但他还是藏着那只右手，粗糙的墙面可能已经把右手压破皮了，但他也不在乎。
“看来我说对了。老大，我知道了，那小子把卡拿给他对象保管了，所以我们才找不到。肯定是这样的。”
“他对象是谁？”
“谁知道。”
“那你说这个有这么用！”冯江华一巴掌就照着程诚的脑门扇了过去，程诚“诶呦”一声赶紧捂住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管卡在哪儿，他肯定是知道的。按原计划进行。”冯江华一声令下，李琦扔下了自己的烟，上前抓住了廖云帆颤抖的双肩。廖云帆用含着请求和悲哀的眼神看着李琦，可是李琦却丝毫不为所动。
李琦把廖云帆重新压在地上，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费力。冯江华一步跨过来，从廖云帆的右手腕上撸下了那串手链，紫色的珠子还在发着微光。冯江华很轻松地就把那条链子给扯断了，数十颗珠子摔落到地面上，越滚越远，不一会儿就分散到了这间教室的每个角落。
“还给我———”廖云帆撕心裂肺般地大喊，可是早已经晚了，那些珠子随着廖云帆的话一起在地面上滚动，而廖云帆的挣扎只换来李琦更用力的压制。他现在右脸紧贴着地面瓷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珠子离他越来越远。现在廖云帆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凉的瓷砖地面和李琦手腕上的力量。冯江华又从桌面上抽出一根烟，一根完整的，崭新的中华。
天花板上的那只苍蝇虽然已成为了这个蛛丝监狱的囚徒和蜘蛛主人接下来的盘中美餐，可是它还在拼命地挣扎。那苍蝇翅膀每颤动一次，就带动邻近的几根银色蛛丝的抖动。它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弹奏短短一生中最后的弦乐曲。
能逃出去吗？不能吧。廖云帆在心底对这只不自量力的小小苍蝇冷笑。与此同时，手上拿着烟的冯江华也渐渐靠近了。李琦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机，“咔嚓——”他拨开了打火机的盖子，给冯江华点上烟。
冯江华自己先抽了一口，吸完之后，他满意地吐出几个浓白的烟圈。烟圈飘到一半就散了，合着从烟头升上来烟柱一起袅袅升到了半空中。在烟雾的末端，廖云帆看见，黑蜘蛛迈着悠闲的步伐，正一点点地靠近他的猎物——那只还在拼命挣扎的，可怜的绿苍蝇。
“老大，快点吧，要不等会儿该下课了。”程诚满脸堆笑地催促道。
冯江华把烟从自己嘴里拿出来，不耐烦地瞪了程诚一眼，“急什么，他还能跑了不成。”
“我只是怕被老师发现。”
“就王坤明那个肾虚样的有什么好怕的。”冯江华对他们的班主任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打算行动了，他蹲下身，对着廖云帆晃了晃手中的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