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现在回答“介意”,会发生什么事吗?”
修格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当然明面上自然是点头应允。
在得到护卫以及老泽克的允许后,修格带上了那把转轮步枪,紧接着便在护卫们的簇拥之下,随着泽克·恩斯特一并走出了酒店的大厅。
之前意外发生时洒落在地面上的玻璃碎屑此时仍未彻底清扫干净,因此在轮椅压过地面时,那些玻璃渣便与雪粒一起在轮椅的轮胎之下发出了轻微的碎响。
外面很冷,雪花正不断地在地面上努力地堆积着,只不过现在尚未形成规模。
恩斯特庄园内仍旧非常的安静,修格之前发出的三声枪响似乎并没有对庄园本身造成任何的影响,那些负责在树林边缘巡逻的守卫们保持着沉默,他们仅在老泽克的队伍路过时简单地行了个礼,随后便如机械般继续自己的工作。
泽克·恩斯特确实非常的苍老了,他整个人都缩在轮椅当中身上不仅穿着厚厚的大衣,更是披着用于御寒的毛毯,除此之外,修格还注意到,他所坐的轮椅非常厚重,其背后不仅有着一套精密的机械装饰,扶手之上更是嵌着一连串的魔法结晶。
显然这也是一个结合了蒸汽与魔法两种不同技术打造出来的特殊器械。
作为一名老人,泽克·恩斯特在这种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沉默且虚弱,他将手掌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享受着这架机器带给自己的温热暖意。
恩斯特庄园确实很大。
比修格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当中看见的更大。
在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他才终于看见了这个古老家族的象征——那是一幢占地面积极大,建筑风格与现有沃特尔房屋有所差异的庞大宅邸,它并没有那么锋利的尖顶,整体结构更加厚重与稳固,色彩也并非沃特尔王国当中常见的灰黑色调,而是更偏向于纯白。
在许多竖立于宅邸旁的魔法灯具的照耀之下那些构成巨大宅邸的白色石砖显得非常扎眼,在过去漫长的岁月当中,尽管整个恩斯特庄园都进行过多次的维护与翻新,但这些历经风霜的石砖也仍旧难免透露出了老旧与沧桑之感。
但它们仍旧壮阔且充满威严。
它屹立于那片广阔的草场与花园当中,一如沃特尔王国屹立于罗维高原。
恩斯特的家族的历史起源要比沃特尔王国都要古老。
有人说这一家族从平原之上迁徙而来,也有人说,他们曾是西方临海的居民,但这些都只是民间的传闻与说法而已。
在恩斯特家族自己的记录里,他们本就扎根于此,将古老的传统、习俗与文化灌注于季节的更替,令高贵的身份与血统流淌于这片土地。
或许有人会感到疑惑,为何如此强大且拥有悠久历史的家族总是会自愿附庸于那些更替于罗维高原上的王国,而非自己成为真正的统治者,对此恩斯特家族从未正面回答过,但在不同的场合当中,恩斯特家族的掌权者以及对外的发言人,也曾不止一次表露过自己以及家族的观点——恩斯特家族无意获取那至高无上的世俗权力,他们更在意家族的延续与繁荣。
对于这一观点,修格是认同的。
因为他知道,哪怕是在两百年后他熟悉的那些故事当中,恩斯特家族成员的踪影仍旧广泛地存在于梵恩这个世界当中。
但那终究是遥远的后话,在有了之前的经历之后,修格当下已经不再敢随意将自己所知悉的那些事态发展当成绝对的参考了。
毕竟命运这一概念本身便被矛盾充斥着。
相信与否,顺应与否,改变与否……这一切似乎都在随时随地发生着变幻。
修格的目光越过了自己前方那个苍老的身影,又自恩斯特家族的宅邸移向了不断飘下雪花的夜空,在那片没有边际的黑暗里,似是有手掌在操纵、摆弄着这个世界当中的一切。
但修格仍旧不愿意相信所谓的神祇与命运。
作为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个体,他不想服从于任何一种既定的安排,从这一点上说,他反而能够认可忒修斯这个家伙在那次见面时所说的话。
“与其遵从剧本,倒不如来点即兴表演……我和两百年后那个被融进雕像当中的倒霉蛋可不是同一个人。”
在心中想法得到贯彻的同时,修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呼吸在寒冷的空气当中化作了一道狭长的白雾,并随即在风中消逝无踪。
“波尔登很冷吧?”
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今年的冬天来得要比往常迅猛一点,过去哪会这么频繁的下雪。”
老泽克似乎并不期望修格对于自己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用不了多久,寒冷的风就要吹到平原上去了,到时候那里的河流与湖泊都将结冰,士兵们的日子也要不好过了。”
修格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回应道:“我在第五猎兵团中参观时,看见了许多新式的设备,或许在蒸汽技术的帮助下,我们的士兵会比过去舒服不少。”
“呵呵,我说的可不只是我们的士兵。”
老泽克摇了摇头:“即便那些装备再怎样优秀和创新,它们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装配到每一个军团、每一支队伍当中……沃特尔的盟友们或许还能稍微适应这种寒冷的气候,但对于平原上的士兵们来说,在冬天里执勤和战斗,一定会非常艰难和痛苦的。”
他的语气很真诚,甚至还带着些许唏嘘,这让修格感到诧异。
一位在沃特尔王国当中以铁血与手腕著称的元帅,竟然会对敌人的士兵们产生悲悯之意?
“战争啊,孩子,你对战争熟悉吗?有了解吗?”
修格在此刻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