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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卧室里一片寂静。
钟幕用的是疑问句,仿佛在好声好气地商量一样,只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更改了。
“嗒。”
拖鞋底划过木地板的声音。封重弯腰穿鞋的动作顿了顿。
钟幕以为他要说点什么,耐心地等了会儿,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窗帘感应到房间活动自动升上去,光线照入,此刻封重的侧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是自己刚才声音小了点,封重没听清吗?钟幕心里思索。
还是说,“分手”一般拿来形容情侣,而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本称不上恋人,顶多算“关系稳定和谐的床伴”,所以他自作多情,让封重觉得尴尬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声音太小了。”
钟幕很快道歉,并悄悄换掉“分手”这个过于亲密的词,“我是想问一下,我们应该要结束了吧?”
“如果你已经有安排的话,按你的来就好,我都可以的。”
说完,钟幕又看了一眼男人的侧脸,还是什么都瞧不清。
但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下意识偏过头,钟幕视线落在枕头上绣的不知道什么花,“谢谢学长这半年的辅导,我知道——”
“你说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封重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第二遍也没听清吗?
钟幕不疑有他,思索片刻,决定起身靠近封重,把话放慢再说一次。
他刚刚支起胳膊,下一秒,属于男性的、强健有力的手臂便斜着伸过来,把他的肩膀直接扳过去!
“……!”
钟幕这才发现,封重早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男人半跪在右侧床铺上,伸手,拧过钟幕的脸,高耸的眉骨间落下一片阴影:
“再说一遍?”
“……”钟幕嘴唇轻轻张开。
他背靠着床头垫上,浑身赤裸,肚子里还含着热乎的精液,脸上被手指捏着的地方传来刺痛。
然而嘴唇张开又闭合,再张开:
“我说我们结束吧。”
“……”
封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钟幕近在咫尺的瞳孔。
这一年多钟幕几乎没什么变化,无可挑剔的眉眼间似乎总是含着些许忧郁,虽然在和别人交往时会无声地抹去,可独处时,又宛如夜间薄雾般悠悠浮上来,并不显颓唐,反而含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这抹忧郁到底引得多少人想要为他献上一切,又勾引多少人想要彻底地占有撕碎,涂上自己的标记?
钟幕感觉封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下巴被指头掐着的地方都快麻木了,男人才突然出声:
“你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
还没等钟幕回答,封重便摇头,嘴角挑起一个略带讽刺的、要笑不笑的笑容:“你倒也不是这种人。是我……算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那是什么原因,方便说说吗?”封重彬彬有礼道。
钟幕没有立刻回应。
他想,什么原因,不是心照不宣吗?双方都点头同意的约定,肉体换取帮助,近一年过去,现在新人将来,自己就此识趣地退出,才是封重欣赏的、“成年人的礼貌”吧。
应该最看不起不识好歹、太把自己当回事的那种人了。
沉默片刻,钟幕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却非常自然地把问题归结于自己身上:
“我已经考上了,你不需要再帮助我,我也……没有理由再来你家里。不如就这样再见。”
话说到一半,钟幕便看见封重眉头轻微皱起,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他无法解读的神色。
“不再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上一秒还含着我的阴茎,下一秒就能直接说分手。”封重重复着钟幕的话。
“没记错的话,在一起后,我提供给你的最主要的……‘帮助’,就是辅导你考研吧?”
确实是自己刚才说的。但似乎逻辑上不太对劲……但这些小问题在此刻无关紧要……钟幕思考几秒,点点头。
“真的非常感谢学长的辅导,我受益——”
“所以,”封重仿佛确认一般,看着钟幕,脸上笑意愈发温和,眼神却有些瘆得慌:
“你和我在一起,是……只是为了让我帮你辅导考研?”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吗?”
钟幕倏然抬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的手机突然响了。
封重本想直接按掉,看到来电显示时顿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嗯……好的,马上到。”
电话接通后,封重改为边打电话,边一只手摁着钟幕的肩膀,好像防止他跑了一样。
深小麦色的五指按在白皙的肩头,仿佛猎人残酷擒住白鸽柔软的身体,皮肤上还覆着
', ' ')('深深浅浅的吻痕,显然不是一个晚上能做到的。
钟幕看了一眼封重的手指。
无名指上面有一道不明显的齿痕,是自己咬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封重怎么没阻止他?
电话挂断,肩膀上的力道消失,封重刷地起身,利落拿过衣架上的干净衣服。
衬衣、马甲、西装外套……布满肌肉的赤裸脊背很快覆上布料,所有情事后的痕迹半分钟内被遮掩得干干净净,封重系好最上面的扣子,舒展手臂,顷刻间便是一个俊秀的青年才干形象。
任谁也看不出,十分钟前,他还在这张床上和同性厮混,一边掐着人家的乳尖一边恶劣地把龟头往结肠口抵着射精。
“有点急事,你刚才的……提议,我们晚上找个时间商量。”
看起来在征询钟幕的意见,用的却是命令口吻。
钟幕温顺地点头,封重便不再留恋,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往走向门外。
走到一半,男人又折了回来,钟幕以为是什么东西落下了,往床头柜看去,身前却丢下一块干毛巾和湿巾盒。
“我来不及了,你弄的时候注意别伤到。”
不等钟幕看清封重的表情,男人便好像继续多待一秒都难以忍受一样,又匆匆离开了,客厅很快响起关门声。
钟幕低头看去,发现是封重自己的毛巾。
“……”
只剩他一人的卧室很快恢复寂静,钟幕下床走到窗边,日光携着斑驳树影照进卧室,此时正是四月天,草长莺飞,空气里都是晒暖的泥土味,
钟幕突然想起,自己和封重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那时自己万念俱灰,抱着仅剩的一点隐秘的期待去赴约,本以为会得到一些朴实有用的话语,或者被一把拉开那个旋涡……或者一个真心的笑容。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被轻松看透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以及不久后由封重主动提出的,近乎包养一般的合约。
——————
一年前。
——“小钟?”
陈有星是在露天体育场观众席上找到钟幕的。
小心地坐上旁边椅子,陈有星先是顺着钟幕的视线往远处看,心不在焉欣赏了一会大一新生打太极拳的英姿,他等了足足三分钟,发觉钟幕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后,总算忍不住扭头,去瞅自家舍友的脸色。
钟幕原本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天际,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令人惊艳的眉眼间裹着挥之不去的些许郁色。
察觉到陈有星的视线,钟幕偏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礼貌的微笑,眼神疑惑。
——怎么了?
陈有星一边心里感慨,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笑出来,真是刻到骨子里的教养啊,一边斟酌了片刻,直言道:“听勤工俭学那边的人说,结果定了?小钟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挂的科能补回来吗?还有保研资格吗?
钟幕没有立刻说话。他脸上的笑容更淡了,那抹被遮掩住的忧郁也隐隐绰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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