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府花木扶疏的府中廊道?一路往北, 先经四处悬挂惨白?丧灯的碧瓦院阁,再过小片梅林便到了回春堂。
甫一进院门, 便见白?珉一身?粗布孝衣,双眼红肿地站在院中。
他对身?边的岳柏恩道?:“老爷一心想着早日回族地见夫人和小姐, 如今死在长?安城中, 他最后的愿望也?未实现, 大人不必相劝了,待案子了了,老爷的遗体小人就算拼了命也?会好?好?送回白?氏族地去, 否则老爷九泉之下也?难安息”
刚说完,白?珉瞧见了姜离,“薛大小姐”
岳柏恩闻言回身?看来,和白?珉一起迎了上来, “薛姑娘怎么来了?”
姜离从?袖中掏出?两?张薄纸,“适才去了太医署,听?闻大人来了白?府, 我便也?来看看, 这是两?份特殊医案, 或许对大人编修医经有用, 大人可瞧瞧。”
岳柏恩有些惊喜, 忙接来细看, 姜离又?看向白?珉道?:“今日来也?是想好?好?祭拜一下白?太医,若府里有何处是我帮得上忙的, 白?管事也?尽管开口,白?太医事出?突然, 我也?十分不忍。”
白?珉拱手道?谢,他一夜没睡, 眼底血丝遍布,背脊也?佝偻了几分,看起来似老了十岁,“多谢姑娘好?意了,老爷含冤而亡,我们阖府上下只求尽快惩治凶手为老爷报仇,其他的小人们应付得来,也?别无所求,如今人证多了,只希望快点找到确凿证据”
白?珉眼底愤恨比昨夜更甚,姜离心底微动道?:“多了人证?”
白?珉道?:“今日一早裴大人便再来问证了,将府中上下叫来,又?翻来覆去问了许多,我们府中的马夫忽然想起一事,说早在五日之前,我们老爷从?太医署出?来之时,便碰见了宁珏。碰见也?就罢了,诡异的是,那时他便发现宁珏似乎在跟踪我们老爷,跟了两?条街,看我们老爷是去访友的,方才走?了,彼时他只以为是巧合,如今想来,这足以表明宁珏对我们老爷早就心怀恶意,只是、只是小人也?不明白?他这恶意从?何而来。”
若马夫所言为真,宁珏跟踪白?敬之自然也?是为了旧事,但此时姜离也?不可能替宁珏辩白?,正踌躇着,裴晏和龚铭从?正房走?了出?来。
姜离上前见礼,裴晏开口道?:“薛姑娘来的正好?,我们正打?算再拜访昨夜赴宴的宾客们,姑娘既来了,便请多留片刻,且白?太医这里,有些记录只怕要请姑娘看看”
姜离面露疑色,一旁岳柏恩道?:“对啊!薛姑娘也?擅妇人病与小儿病,当最懂敬之那些医经医案了”
见姜离不明,岳柏恩道?:“姑娘还不知,敬之早先整理了许多旧时诊疗卷宗和医案经书?,一些是打?算带回老家,趁着养病继续研究,还有一些是打?算捐给太医署的。他月中才走?,本?来后面几日会送往太医署,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人再做研究了。白?珉把他最紧要的医书?和记载挑了出?来,打?算送回嫂夫人手中做个纪念,其他不甚紧要的,打?算让我验看之后,但凡有用的,都一并捐给太医署,这里头大部分记录我都瞧得明白?,但有些小儿病与妇人病的疑难记载,因他只记了寥寥数语,我实在不明,正好?请姑娘帮忙。”
姜离一阵心旌微动,看向裴晏,便见裴晏眼底也?一片深长?。
白?珉悲恸道?:“尽毕生之力修习医道?乃是老爷夙愿,若再给他三五载时光,他必定能摸透好?些疑难,如今……如今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姜离忙道?:“白?太医济世安民多年,所见所记定是广博,既然这是他的遗愿,我尽些绵薄之力自是乐意之至,权当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岳柏恩很是欣慰,一旁九思还惦记着那伙计,问道?:“白?管事,白?太医可是在六日之前,去给醉欢楼一位叫莲星的姑娘治过病?”
白?珉有些愕然,“大人怎知?”
九思便看向裴晏和龚铭,“公子,龚侍郎,适才有个年轻伙计在府外徘徊,说是替醉欢楼的莲星姑娘前来拜谢白?太医,说白?太医六日前救过莲星姑娘,我们本?想细问,可那伙计像是因何事心虚,竟是拔腿跑了”
裴晏看向白?珉,“真有此事?”
白?珉眼底闪过茫然,却又?点头道?:“老爷擅妇人之病,早些年和醉欢楼的东家有过交集,后来有求到门上的便会出?手相助,六日之前,老爷的确去过一趟醉欢楼,不过……不过那位姑娘病入膏肓,老爷说她活不久了。”
龚铭不禁问:“是何病活不久?”
白?珉叹道?:“老爷提了一句肺痨,当夜只有马夫驾车,是老爷自己?去的,我也?不清楚详情,青楼女子命苦,什么病老爷都见过,他未多言,小人也未深问。”
九思跟着道?:“适才那伙计说莲星姑娘已经过世了,但看他言辞不详,似乎莲星姑娘过世的有何隐情,正要问人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