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窈不安地抿了抿唇,关切地问道:“谋害崔夫人的凶手找到了吗?”
闻言,洪夫人却陷入了沉默,她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神色冷肃的沈郗,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
“你如今身子弱,还是别为这些事烦心了吧,回去以后好好静养。改日我再去看望你。”说罢,她轻轻地笑了笑,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府门。
辞别了洪裕章和洪夫人之后,沈郗小心翼翼地将许知窈抱进了回府的马车。
回到沈府后,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屋里,也更坚定了想要离开京城的决心。
洪府丫鬟毒害崔御史夫人一案很快就有了进展。可当真相摆在众人面前时,又在京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永乐公主宫中的一个女史,也就是崔御史的嫡亲妹妹崔悦头上。
刑部的大牢里,崔悦身穿囚衣,满身是血地蜷缩在角落里。沈郗来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她正呜咽哭泣着,瞧着已经奄奄一息。
狱卒打开了牢门,沈郗神色阴鸷地走了进去,望着躺在地上的崔悦,他冷厉地问道:“是谁指使你谋害我夫人的?是不是永乐?”
崔悦神色哀戚地望着眉目清冷的沈郗,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见崔悦不说话,沈郗眸光一沉,狠戾地瞪着她,可无论他如何逼问,崔悦就是不肯回答。
沈郗被她激怒,蹲下身,忿忿地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袒护永乐吗?你知不知道,再过几日,他们就会以谋害官眷的名义杀了你,难道你要一辈子背负着毒害亲嫂的罪名,成为你们崔家的罪人吗?你这样维护她真的值得吗?”
听了他的话,崔悦哭得越发伤心,可就连哭泣的时候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的沈郗焦急地捏开了她的嘴,却发现她的舌头竟然已经被人割断了。
沈郗愕然地松开了手,心中的疑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压抑。
先前他只是怀疑永乐公主,可此刻知道真相后,他却悲哀地发现在皇权面前,他们都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草芥。
崔悦也好,他也罢,终究无法与皇权抗衡。
他颓丧地离开了大牢,却在刑部官署的门外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莫覃。
马车上,莫覃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再追究下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皇室都不好。你该明白,皇权至高无上,适可而止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见沈郗沉默不语,莫覃叹息着劝慰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让皇上欠你一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郗垂眸不语,袖中的一双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自然知道自己斗不过皇权,也不可能撼动永乐半分。
可一想到那日崔夫人的死状,他仍是心有余悸。若没有那个阴差阳错,死的就会是他心爱的窈窈。
如果窈窈真的因此丢了性命,那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放过永乐。
可即便事情没有到那一步,让他就这样放手,他也是不愿意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莫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地安慰道:“皇上虽然保下了永乐公主,可他为的是皇室的颜面和太后的施压。先前北凉派人来求娶皇室公主,皇上一直在为人选纠结,经过了这么一遭,想来和亲的人选就该定下了。”
听了莫覃的话,沈郗眼底的阴霾消散了几分。
他明白,这已经是皇帝最大的让步了,他没有恃宠生骄不依不饶的资本。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我都明白,替我和皇上说一声,微臣谢主隆恩。”
马车在半道上停了下来,莫覃下车后,沈郗神色冷峻地思量着他方才的那些话。
以皇帝对永乐公主的疼爱,他当真舍得让永乐去和亲吗?
北凉是蛮荒之地,民风强悍、环境艰苦。永乐这样的金枝玉叶若是去了北凉,真的能受得住吗?
还是说和亲本身也是一个阴谋?不过是用来安抚他和欺瞒北凉人的手段?
他无法不用恶意去揣度皇帝,毕竟是浸淫皇权十几年的君王,他有太多的手段可以保全自己心爱的妹妹。
可就算猜到了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是个依附皇权而生的官员,又能拿什么和他们斗争?
回到沈府后,他仍是心情郁闷。就连许知窈都察觉出了他低落的情绪。
“夫君,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看着沈郗皱起的眉头,许知窈忧心不已地问道。
沈郗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窈窈,以后我们就在苏州安居吧。”
以为他是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弄得精疲力竭,许知窈柔声说道:“可你的任期只有三年,三年后或许就要回京任职了。”
沈郗眸光晦暗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再回京城了,就在苏州待着吧,那里民风淳朴,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闻言,许知窈唇角微扬,轻笑一声:“好啊,你若是想留在那里,我自然也是乐意的。”
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自然是满心欢喜。
“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采薇怎么样了?我们走的时候她就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算起来再过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
听了沈郗想要定居江南的话,她忽然惦记起了千里之外的采薇。
“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启程回苏州吧。”听她提起了采薇,沈郗神色温柔地轻声安慰道。
“好呀,我早就想回去了。”依偎在他怀中的许知窈嗓音娇柔地笑道,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欢欣。
窗外清风徐徐,初秋的天气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院子里的蔷薇花已经干枯了,可这一回她心中只有向往没有悲凉。
出发的前一夜,沈嫣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精致的糕点,珍贵的香露,还有一大摞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
看着那一大堆东西,许知窈笑意温柔地拉住了她的手,“谢谢你,嫣儿。”
尽管从前有诸多龃龉,可此刻她也渐渐释然了。到底是要走的,留存些美好的念想总比记着往日的不虞要快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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