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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纪,你好像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啊?”
钟慕光的声音原本就像提琴的弦一般华美又锐利,现下更是宛如刀锋一样在纪龄祉紧绷的保护壳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纪龄祉顿时有些局促,忙回道:“笑话,我怎么不着急了,我是在想事情呢,哪像你在这儿咋咋呼呼的。”话语还是像往常一样怼来怼去的,可这一番话,落在钟慕光眼里,明明是心里有鬼的意思。
钟慕光是何等眼尖,又是何等了解纪龄祉,纪龄祉这副样子,就算他掩饰得再好,在他这个快30年的好友眼里也是写满了心事。
想了想刚刚浮上心头的疑点,疑问便到了嘴边,钟慕光的直觉告诉他,这将是一个了不得的真相,可他也知道,答案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喊:“不要问!没必要!何必呢!”
也许是钟晴的出走带给钟慕光的打击太大了,这种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性让他迫切地想要确认一下,这个好友依旧是值得信任的。
“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钟慕光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而听到这句话身体明明地颤抖了一下的纪龄祉更加可疑了,坚定了钟慕光问下去的心:
“为什么小晴说他看见那天我和小瑛的事情?那个房间,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去,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在那里?”
在这样的质问下,纪龄祉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与其说是不说话,那双不敢直视钟慕光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倒更像是在飞速地想着更合理的借口。
他这样反常的态度让钟慕光心中的怀疑更甚。
见好友没有吭声,他自己便在脑海中迅速地思索串联着各种可能性,最终那个答案像划破天际的闪电,骤然出现在脑海里,他英眉一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地低喝出口:“你把小晴藏去密室里了?”
也许是早有准备会被钟慕光猜中,纪龄祉在听到正确答案的那一刻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埋首进了用双手支撑形成的庇护所,像是不敢面对钟慕光一样,可他似乎又是想起来钟慕光在发问,便无声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啊纪龄祉?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
钟慕光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美目发出慑人的怒火,即便他在得到纪龄祉的点头后已经能隐约拼凑出前因后果,可他还是没想到,纪龄祉居然会为了钟晴做到这一步。
钟慕光先是不可置信地死盯着装鸵鸟的纪龄祉,接着几乎是气笑了一般,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低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里隔音好,这样的笑声听起来真的说不出的瘆人。
在钟慕光充满着对这种荒唐事实进行耻笑的声音中,纪龄祉像是认命了一般,猛地抬起了脸,而这张脸,早就一改方才强装出来的震惊,已然是带着自暴自弃的决绝,甚至跟着钟慕光一起惨笑了起来。
良久,钟慕光像是笑够了一般,开始死命地大喘气,不知道是为了缓解笑意,还是为了压抑愤怒。大笑过后,是升腾起来的悲痛和怒气,只知道他那双像刀子一样的眼睛,又将目光落回了同样收起笑容,满脸冰霜的纪龄祉身上。
钟慕光依旧压抑着自己狠狠揍人的冲动,咬着后槽牙保持着体面跟纪龄祉一字一句地说:“老纪,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把小晴分给你了……”
“放屁!”纪龄祉突如其来的打断,让钟慕光眼中的怒气更胜,而纪龄祉则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样,整个人腾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与钟慕光保持着平视,双方对视的目光像是爆着火星一般激烈的燃烧着。
“老钟,所有人都知道,小晴喜欢的是你,可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不仅不在乎,还在心里头揣着个人来羞辱小晴,我他妈的替小晴不值。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你不仅有把他养大的情分,他还对你死心塌地的,我对他再怎么好,他的眼里也只看得进去你。这次我就是要让他看好了,看清楚他的这份喜欢对于你有多么轻贱,你今天可以去养个更嫩更小的,明天就能再收养几个新儿子来代替他,他该醒醒了!”
纪龄祉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和善且绅士,几乎都没有跟钟慕光大声说话过。可今天的纪龄祉,却露出了他狼性的尖牙,凶狠地对着好友示威着。
“你他妈的,你说我不值得,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你是比我对他用心还是比我活好?你不会是想说你比我专一吧?真可笑,你小子半个月前还跟那个新戏的男二号睡了,在这儿装什么痴情呢?是,我是养了新的,那也是跟小晴达成共识了。不像你,嘴上说着喜欢小晴,外面的人照睡不误!”
即便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别再深究了!”,可钟慕光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是的,只要遇到钟晴的事情,他都会失去一切他曾经用来藐视其他人的优越感。冷静也好,逻辑也好,面对眼前这个他不曾真地视作情敌的朋友,他全都忘记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那种被背叛的失望还是对方来认真地想抢走钟晴。
纪龄祉顿时哽住,可很快,他就又瞪起眼强撑住气
', ' ')('势吼道:“那是因为小晴还没给我机会,只要他愿意跟我,我就跟我所有情人断了,而且以后也会只有他一个人,怎么样?你做不到吧?毕竟你这个痴心人心里面还搁着个李唯纯呢!”
这下轮到钟慕光心虚了,可那样锋利的面孔上也没有露出一丝退让,而是宛如猎豹低喝一般说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装大尾巴狼?就你做的那些破事儿有什么可骄傲的?小晴今天高考啊,你搞这些事给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看重这场考试?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结果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儿毁人家孩子吗?行,我明白,你没做过父母,不懂毁了一个孩子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有多残酷,难怪小晴不喜欢你,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像是戳到了痛处一样,纪龄祉脸上尴尬而又理亏的情绪更甚,像是想找借口又觉得很难圆回来,一时间急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钟慕光本身在吵架对骂这方面就远胜于纪龄祉,见对方落于下风,钟慕光嘲讽地冷笑一声,立刻乘胜追击:
“李唯纯这个事儿也是你跟他说的吧?我是喜欢过李唯纯,包曹瑛也是因为这个,但谁心里没点对初恋的美好印象和遗憾,人就活这一次,我不能跟真的李唯纯,在假的身上弥补一下遗憾怎么了?我没傻到分不清爱和性,真的李唯纯来了我也不换!想不到你居然拿这件事在小晴面前诋毁我……纪龄祉,你可真是我的‘好哥们’……”
说到这里,钟慕光陡然停住了,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也对,不是‘好哥们’怎么知道往我身上哪里捅刀子最疼呢……”
这样一句话出来,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凝滞了。
纪龄祉原本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可是这句话就像敲钟一样狠狠地响彻他的心房。
他看向钟慕光,那张熟悉的脸,哪怕充斥着愤怒和伤心都宛如滴血的白玫瑰般美丽。他们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后,甚至因为对美好事物的生理反应对钟慕光心存过欲望,那个曾经表面乖巧实则心思深沉的男孩,渐渐成长开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带着成熟风韵和气度的男人,岁月在他们彼此的脸上留下了印记,也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的确没有做过父亲,但是他做过别人从小到大的朋友。
想到这里,原本内心就一直在纠结的他,就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了。
两个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见彼此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后几乎要断气似的喘息。在这样激烈的对峙后,钟慕光甚至觉得眉头不受控地一紧,眼眶微微发热,被心爱的少年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抛弃的恐惧感,像是往火焰中扔了一把干柴,几乎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
而纪龄祉这边收起了带了些崩溃意味的目光,闭着眼睛垂着头,大口地呼吸这着氧气,像是想从这样让人窒息的氛围中挣脱出来。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可是,我是不会放弃小晴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你也配不上他,他才18岁,全都是顺着你的心意在活着,没有一天是真正地自由。当然,我毁他梦想,你毁他心中所爱,我们,就是两个混蛋,是我们把小晴气走了……”
钟慕光冲着纪龄祉狠狠地瞪过去,那双璀璨的双眼眼底发红,正像两瓣染血的桃花,闪着不知道是泪光还是什么的光芒,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就好像那是让他清醒的唯一办法。
而这次,纪龄祉没有张牙舞爪地顶回来,而是始终垂着头,将自己埋入自我画下的牢笼之中。
良久,终于还是钟慕光先开了口,那声音像是割破了的伤口在汩汩地淌血,甚至无法掩饰其中的颤抖和疯狂:“就算真像你说的,我也不在乎,小晴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死,也要跟我烂在一起。”
纪龄祉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钟慕光一样,那双同样发红的明眸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被他留在身后的钟慕光,在地下室那扇门阖上的瞬间,钟慕光猛然对着那扇门怒吼一声:“不管他跑去哪里,我都会把他抓回来,你就等着瞧吧!”
“咣当”一声,门最终还是没有犹豫地阖上了。
钟慕光瞬间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跌坐在地毯上,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跌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哪怕他那般拼命地点亮光源,无边的黑暗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这样的感觉让他害怕,不止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也是因为所有可信之人都把他抛在身后。
最终还是管家洛叔不放心下来查看了一番,钟慕光才在热毛巾和茶点的补充下安抚了失控的情绪。方才的种种,仿佛梦一场般持续交替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是钟晴可爱又活力满满的样子,一会儿是钟晴娇羞中被欲望熏红的勾人模样,一会儿是钟晴摆弄部件时满脸认真的样子,这一切一起的美好,最终都会变成视频里决绝又冷漠的样子把他吓醒,然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浑身冷汗。
看到钟
', ' ')('慕光这副从未有过的近乎精神失常的样子,洛叔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以前在钟家主宅才会用的称呼柔声劝道:“五少爷,您手下这群先生向来是最能干的,您之前联系的那位朋友也答应了暗地里通过警局的关系帮您找晴少爷,晴少爷不过是个18岁的孩子,有警察帮忙,您肯定会很快找到他的。现在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如果您身体坏了,那么等找到晴少爷后,哪有力气‘管教’他呢,您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钟慕光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不少,甚至露出了一丝洛叔非常熟悉的,那种面对亲近的长辈才会露出的孩子气,那样无助又脆弱的感觉,让洛叔回忆起了许多曾经的种种,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样也好,晴少爷不这么闹一场,怎么会让五少爷收心啊。”见钟慕光端起那杯白兰地猛灌了几口后,便知道对方已经冷静了不少,便趁机说道:“楼上的浴室已经帮您准备好了,其他几位先生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奔赴各自的岗位了,您该休息了。”
钟慕光浸泡在飘着薰衣草浴盐的温热浴缸中,被空气中缭绕的天然精油香气和热量舒缓了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他这才觉得疲惫感疯狂地袭来。
是啊,就算是睡不着也要睡,就算急得冒火也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直都知道,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事,那么小晴就会趁机越跑越远,他们这辈子可能真地见不到了。
他不能出事……他不能出事……
躺入这张熟悉的大床里,钟慕光第一次觉得这张床是这么空旷,是啊,从他们开始做爱后,小晴就一直跟他睡了。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孤枕难眠的感觉。以前这样心烦意乱的日子里,他是一定会叫上一个甚至几个俊男帅哥来疯狂做爱排寂寞,发泄情绪的,更别说那些拼命想爬上他的床的人。
可今天,从前那个习以为常地用性爱排解一切压力的钟慕光,居然一丁点兴致都没有了,他甚至在这一刻觉得,除了小晴,谁都安慰不了他。
万般的思绪几乎是狞笑着想涌入他的脑海,折磨他的神经,他拼命地闭上眼扫除着撕扯他思绪的杂念,最终在纪龄祉那副让他极为陌生的表情晃到他面前时,钟慕光猛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既然说我不配喜欢小晴,那就各凭本事吧,我一定会比你先找到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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