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厢房转瞬之间就空了,最后一名内侍离开前,甚至哆哆嗦嗦地合上了门,生怕房中的妖怪冲出来将郦王生吞活剥。房内再度暗了下去,只余下从窗外投进来的一束光,斜打在裴隐南发间。龙芝离他很近,清楚地看见他的鬓发湿透了,连浓秀的长眉都闪着水色,明明自己已经快将他治好了,为何还会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裴隐南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径自往草堆中一倒,闭着眼道:“你也不许打扰我。”
那道日光从他的发间移到脸上,龙芝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替他遮在眼前。裴隐南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默许了他的行为。
龙芝轻声道:“不许我打扰你,那为何还要阻止他们将我带走?”
“你不是自己不愿走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是嫌他们太吵。”
龙芝立刻问道:“那你要不要问我的名字?”
裴隐南蹙起眉,不耐烦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对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蓦地睁开眼来,一线阳光落进他的眼底,那片清透的眼波宛如夏日的太液池:“你不必告诉我名字,也不必打听太多我的事。萍水相逢的人,就这样随便谈谈天就很好,了解对方太多是不会有好处的。”
从对方口中听见“萍水相逢”四个字,龙芝心头乍然泛起一点失落。从前在宫中时,他曾遇到过一只奄奄一息的狸奴,它不知被何人打断了双足,一身狼藉地在污泥中哀叫,站起又跌倒。龙芝将它带了回去,花了两个日夜才将它治愈。第三日它好全了,龙芝端着食物去找它,不料刚把它从笼中放出,猫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没有半点留恋。
不过裴隐南和狸奴不一样,与之相比,自己才更像是那只被拾到的狸奴。
“那有何难,”他不肯认输,低着头道:“等到分别之后,把一切都忘掉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裴隐南嘴角勾了勾,眼睛里也浮起笑意,认真地看他:“用多久忘掉?”
因对方相貌与青年人无异,嗓音也十分年轻,所以即便两人相识了好些天,龙芝都不曾对裴隐南的年纪有过十分清晰的认知。如今他陷在这双金黄澄明的眼睛里,看到对方近似包容的神情,才恍然发觉眼前的人并非与自己同龄,他比他年长,并且年长了好几千岁。十九岁的自己在裴隐南面前,简直和一个小孩子没有区别。
他莫名地觉得紧张,心跳得厉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故作不以为然:“今天分别,明天就忘了。”
裴隐南扑哧一声笑起来,翻过身去,连肩膀都在颤动。龙芝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可笑,因此颇为恼怒,可兴师问罪的话刚到嘴边,忽然又记起对方的伤势。能笑得如此开心,应当是好转了不少吧,可惜自己眼下一点法力都没有,想要查探都无从下手。
他板着脸去推裴隐南,好几次后对方才回头,忍俊不禁地问他:“又要做什么?”
龙芝没好气道:“给我看看你的伤。”
这次裴隐南倒很配合,任由龙芝解开他的衣襟查看。先前龙芝施法太过仓促,那道被窄刀贯穿的伤口果然没有完全愈合,血肉模糊的一片。这样骇人的伤若是放在凡人身上,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而裴隐南居然还能够和他谈笑,是一点都不觉得疼吗?
他一言不发地给对方上药,下手很重,显然仍对刚才裴隐南嘲笑自己一事耿耿于怀。裴隐南亦没有再开过口,龙芝本以为他也不打算理会自己了,然而药涂到一半,忽觉一物从膝上盘了过来,柔软且灵活地从他腿上卷过。他以为是蛇,吓了好大一跳,不料低下头去,入目却是一条毛茸茸的、漆黑修长的东西,从裴隐南身下探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面拍拂。
龙芝看着它,几乎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尾巴。”裴隐南揶揄道:“难道你连尾巴都没有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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