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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堂兄在府门前一番争执,顾凌好些日子闭门不出了,他既不去和以往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也不再邀燕清之外出游玩,反而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呆就是整天。仆从们倒是因为见多了二少爷的变化无常,不以为奇。
雨夜过后,顾凛和安初的关系愈加微妙,他们照旧时不时地幽会,但在欢爱之余也渐渐开始说些闲话家常。从十二岁开始,安初久未同顾凛如此亲近,更鲜少能聊得相投,他自然乐得日日缠着顾凛,以至于当安初发现顾凌有些不对劲时,已是在数日后。
今夜无月,夜深人静时院落里照不见人影,唯有书房中一灯烛火隔窗亮起,将顾凌的影子投在窗纱上。安初轻敲了敲门,见顾凌没有回应,他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顾凌着一身长衫站在长桌前,侧身对着门口,见安初擅自进来也未着恼,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浪荡子现下表情沉静,这无波无澜的一眼看得安初心惊,快步上前,“阿凌,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很好。”顾凌平淡地应了一声,手中紫毫在旁边砚台轻轻一蘸,继续挥笔落墨。
安初这才看清他在干什么,又惊又喜,顾凌已经很多年不曾作画了。自从顾老爷当年呵斥他不务正业、拘着他读书以来,顾凌就再不作画。又读了几年书后,他连读书一并厌烦,索性将笔墨纸砚一股脑弃置了,开始花天酒地的浪荡度日。
“让我看看你现在画得如何了。”安初愉悦地探头去看。只见画上人物周身刻画无不精细,可见顾凌这几日都忙于此。
一个美人半蹲在溪边,他双手掬起一捧水,一条小鱼游弋其中,在掌心甩尾游摆。美人垂眸看着,唇角带笑。身后群山绵延气势磅礴,更衬得他温情脉脉。这画上山水或浓或淡、渲染得宜,身处其间的美人更是眉目清晰、活灵活现,不是燕清之又是谁。
安初轻叹,即便荒废生疏了几年,稍加练习,顾凌的画依然灵气毕露。对于自己的丈夫画了旁人,他倒不甚在意,反倒调笑道,“阿凌现在像极了怀春的姑娘家,只敢躲起来想着心上人。”
正在纸上游走渲染的紫毫一顿,顾凌险险提笔才免了破坏林间草木。他略带不满地瞪安初,“不要瞎说,当心令旁人听去。”
安初看顾凌不似方才那么平淡超脱的样子,才算放下心,他无辜地眨眨眼,“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夫君——”刻意拖长的调子令顾凌一颤,这会儿再画不下去了,搁笔回首,“别人怎样想我都无妨,但切莫让人乱嚼舌根坏了燕清之的清誉。”
安初见他说得分外认真,也收了调笑之色,“阿凌你是动了真心了?”
顾凌沉默不语。他最初只是看上了燕清之的脸以及那种温雅气质,可是接触得久了,燕清之的体贴和包容简直如同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将顾凌罩在其中。及至那日在府门前,燕清之被顾凛呵斥得脸色苍白凄楚,顾凌只觉心口绞痛,这张将他罩住的网慢慢收拢,勒得他难以喘息。
“……既然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安初见他的样子就懂了,竟然生出几分欣慰的情绪,语重心长道,“喜欢就出手啊,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你怎么就学不到我半分呢?”他看顾凌踟躇的神色,知他动摇了,赶紧续道,“既然顾凛现下答应了换妻,我们就将这一时的事情变成长久的事情不好吗?”
顾凌半晌才道,“你从小就喜欢我大哥,结果呢?小初,我们总归得认命。”他叹了口气,“我现在倒有点后悔和你设下套子让他们心生嫌隙,要不然大哥也不至于答应换妻,他们现在也许能和和美美的。”
安初被他这话刺了一下,咬紧下唇,“你以为顾凛不知道我们设计他吗?他一清二楚!他不爱燕清之!”安初强迫顾凌直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顾凛不爱燕清之。”
两人对视良久,双性美人艳绝的面容严肃而坚决,“阿凌,我已经后悔了这么久,我不想你以后也后悔。”
然而顾凌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离家多日的顾老爷和夫人终于回来了。他们在十一月中旬收到了安初托人传来的口信,才知晓顾凛已归家了。夫妻两个当即处理好在通津府的琐事就往回赶,但是两位长辈吃不消舟车劳顿,是以在一个多月后才得以回家。
且不提两人拉着顾凛的手是如何又哭又笑,责骂忧心,他们既回来了就该广邀亲朋好友一聚,为顾凛接风洗尘。顾凛忙推却,说他回来这么久早和各方来往过了,而且刚回家时顾凌和安初也开宴请了众人。
顾老爷斜睨儿子一眼,见顾凌今日格外稳重,和颜悦色道,“这才像样子。”他又忍不住老生常谈,“你早该安下心来,和小初好好过日子,帮他分担,也让我们早点抱上孙子。”
顾凛端茶给叔父的手一顿,他低声说自己这次其实还带了夫人回来。
顾老爷和夫人听他说已成了家,惊喜交加,也不念叨顾凌了,忙让顾凛叫了燕清之过来。老两口见燕清之清秀文雅、言谈举止无不妥帖,大为满意。虽然觉得燕清之时时戴着面纱未免太拘礼,但想着他出身书香门第也就不以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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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初在一边看着顾凛和燕清之言笑晏晏,勉强挤出笑容。旁边的顾凌许久没见燕清之了,这时也神色萎靡不振,被安初掐了一把才强打起精神。
晚间家宴时,一家人热热闹闹围着一张圆桌坐着,安初看着顾凛坐在他斜对面,时不时和燕清之谈笑,他到底是忍不住了。桌下的一只脚轻轻抬起,寻着方向轻轻去踹顾凛,男人抬头看了安初一眼,没有做声。
安初料想他不敢做什么,于是愈加大胆起来,一边和公婆笑着说话、捡些生意上生活中的趣事来说,一边又去勾顾凛,结果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了脚踝。
安初一惊,挟菜的手一抖,菜又掉回了盘中。沉默着吃饭的顾凌看他一眼,将掉了的菜重新挟到安初盘中。顾夫人满意地叹道,“阿凌现在总算会照顾人了,你大哥回来后你真是安分不少。”她又转向安初,“你以后就严厉些好好管教他,我看他只有这样才能听话。”
攥住脚腕的手掌向下滑动,轻轻松松褪去鞋履,轻微一声落地的响动。安初假作自然地笑着,轻声附和婆婆,桌下的脚轻轻向回移,却被顾凛的左手握得牢牢的,搭在男人膝上,不能移动分毫。
既然挣不脱那就罢了,安初这几日正是和顾凛蜜里调油的时候,本就受不了规矩客气的做派,这下干脆得寸进尺勾起脚背,用脚趾尖在顾凛大腿内侧轻轻磨蹭。
酥痒感从大腿内侧向上攀升,他们这些时日得了闲就呆在一处,太熟悉彼此的温度,顾凛没几下就被安初撩拨得下腹发热。他不由轻叹自己对安初太纵容,让他当着叔父婶母的面还敢胡闹。
再一抬头,看美人笑意盈盈地附和公婆,对顾凌多是回护之意。顾凛闭了闭眼,沉下浮躁的情绪,略带歉意地向两位长辈道,“叔父、婶母,我原先打算与清之在这里过了年再走,也好略尽些孝心,只是……”他顿了顿,感觉到膝上的那只脚僵住不动了,“淮南那边昨日送了信来,我留在那边打理生意的人竟出了些岔子,我和清之怕是不日就要启程了。”
原本搭在膝上的脚蓦地回缩,却仍旧被男人的大掌牢牢制住,怎么挣动都逃不出温热的掌心。安初死死盯着顾凛,然而对方并不看他,只是兀自向叔父婶母道歉,说日后还会时常回来,若两位长辈得闲也请去淮南休养,让他一表孝心。
安初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慌忙掩饰性地低下头,可是还是没忍住鼻尖发酸,吸了吸气。立时引来婆婆的关切,“小初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顾凌抬手拍拍安初的肩,“不能吃辣就不要贪嘴,瞧你,眼泪都快出来了吧。”他轻松地笑着,抬手向顾凛敬酒,“生意的事容不得疏忽,我和小初便提前祝大哥、大嫂一路顺风。”
顾凌恍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低头沉默吃饭的燕清之,不知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将顾凛和安初此时的勾当都看在眼中。顾凌面上带着笑意,握着酒盏的手却收紧得青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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