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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黄昏时,贾雨村终于听到宋奚回府的消息,连忙整理好穿戴,准备前往拜见。
果然没过多久,宋府管家笑眯眯地前来引领贾雨村至一处满是书香的屋子。
贾雨村扫一眼屋内十分雅致的布置,心下万般感叹不已,墙上挂着的都是名家字画,随便拿一幅到市面上都是无价之宝,足够他富贵奢靡一辈子了。
“您在此稍等,我们老爷用过晚饭,考校过大爷的功课之后,便会来此处见您。这是大人的书房,平常人是不许入内的,我们老爷是看中您,才会要您在此等候,还请勿要乱动屋内的东西。”
贾雨村倍感荣幸,应承完毕,就在管家的安排下,坐下来饮茶慢慢等。
管家就在一边陪同,片刻之后,就有人敲门喊管家。管家出去一会儿,便不大好意思的让贾雨村稍等,他要去处理急事。贾雨村也没多想,便让管家去了。
贾雨村等了好久,茶喝干了,见管家没回来,便觉得无聊。便背着手欣赏起墙上那些名画来,转身的工夫,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放着的一本书吸引了。古铜色封皮,上面竟然是手写的“邻家秘闻十四期”。
据他所知,邻家秘闻十三期才刚刚出完,说的是松山居士的事儿。想起起这个,贾雨村便忍不住生气。
之前他听说著书人和贾赦关系闹掰了,便趁机到秘闻轩举报贾赦,以报贾赦先前耍他的仇。谁知他几次三番去找,《邻家秘闻》十三期依旧没有报他所举报之事,他因此才赌气雇了个说书的去说道贾赦。
没想到这事儿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还有人把说书的所讲的事儿编成了戏文,事情越传越离谱,他也越听越觉得高兴。
不仇总算是报了一些回去。
当初他因为被贾赦戏弄而一直闷气,而今总算有了一个爽快。
贾雨村转而继续盯着桌案上那本书。
桌上竟然摆着一本《邻家秘闻》十四期,难道说这神秘的著书人是宋大人?
贾雨村惊讶不已,看了又看,便忍不住好奇心,伸手去拿那本书。不想他一抓,只拿到了一个书皮,里面夹着的一张明黄奏折掉了下来。贾雨村忙去把奏折捡起来。
这时候忽然门窗忽然就被破开,不及贾雨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被擒住了。
“哪来的贼人,敢偷窥武英殿大学士的奏折。你可知宋大人身居于枢省要职,过手很多军国机密。你此举可罪至问斩!”
侍卫们立刻把贾雨村押了出去。
贾雨村不服,忙解释说自己是宋奚请过来的客人,还说是管家领自己来的。
侍卫们不听,把人押到了宋奚跟前。
贾雨村被迫跪下了,抬头看到坐在上首位,一派冷漠若仙模样的宋大人,忙再次解释自己的冤枉。转而又见管家进门了,贾雨村又忙让管家作证。
管家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一脚踹开贾雨村,“你莫要冤枉好人,我可没干过带外人去老爷书房的事。谁都知道,老爷的书房一般人是不许进的,就是十五皇子来了,也晓得那地方是禁地,不能靠近。”
贾雨村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被陷害了。他转而看宋奚,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在喝茶。
贾雨村当即明白,是宋大人在陷害自己,那他哪里还有活路?
贾雨村顿然绝望地跌坐在地上,问宋奚:“为什么?”
“让你明白受冤的滋味。”宋奚只说这一句,便让人把贾雨村带下去,按照偷盗朝堂机密论处。
贾雨村吓得魂儿都飞了,喊冤没用,他就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金子诱惑宋府的下人,求他帮自己给淮南王送信。
经过宋奚同意后,消息传到了淮南王耳里。
淮南王立刻上门来跟宋奚对峙。这件事搁谁都会觉得太蹊跷,宋奚刚跟他要了人没两天,就出这样的事儿。谁都知道贾雨村曾是他王府的属下,突然跑到宋府偷机密,被外人听了会怎么以为?宋奚这分明是要拖他下水,有陷害之嫌。
“你做得这样明显,就不怕我告上去,在皇帝招致怀疑?”
宋奚:“是你引荐得贾雨村给我,导致我武英殿涉及军国机密的奏折险些被偷。”
“你、你胡说八道!”淮南王指着宋奚,手发抖。
宋奚目光安静地落在淮南王身上,“你能如何。”
你能如何……
问的不是“你想如何”,而是“你能如何”。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透尽了霸道。
“我——”淮南王气得拍桌,指着宋奚的鼻子,“本王好歹也是个郡王,留着皇家血脉,身份品级高贵过你,你竟然这样大逆不道的和本王说话,构陷本王。宋奚,你有没有良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你而今怎么能如此陷害我?”
宋奚嗤笑:“你讨好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为何要因此感恩戴德?前些日子有人刚送了松山居士的药丸给皇上,以为磕几个头,赔罪了,就能消除皇上心里的存疑?说不计较就真不计较?你这郡王爵位能不能保住,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淮南王愣了愣,也不敢直视宋奚的目光,垂着眼眸,气得直攥拳头。
“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在我们宋家身上打主意。”宋奚话毕,脸上便浮起讥讽之笑。
淮南王再愣,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常说要我教你一些处世为人之道么,这就是一个让你亲身实践,一定会狠记在心中的道理。不要随便乱讨好人!”宋奚冷冷瞥他一眼,就让人送客。
淮南王挥手,让屋里那些人下去,然后紧促眉头看宋奚:“我知道我没你有出息,也没你聪明,斗不过你。我也知道你很计较当年的事。但我诚心诚意给你赔错多少年了,讨好你多少年了,你至于这样么,到现在还不领情,还耍我。”
宋奚没说话,修长的手掀开茶盖,不停地拨弄茶碗里漂浮的茶叶。
“当年咱们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就属你心思沉,诡计多,我们几个皇家子弟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就对你……那么一次,你至于要记这么多年么?”淮南王气急败坏道。
宋奚抿了口茶。
淮南王见宋奚又是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模样,气得再没话说,转身就走。
三日后,贾赦的风寒病总算好利索了。
从御史台放值后,贾赦便应宋奚的邀请,乘车前往霞阳楼赴宴。
马车从同泰街街口路过的时候,他看到街上跪着两个人,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写了他二人如何虚构故事,暗讽朝廷命官的经过。俩人蓬头垢面,几处可见到皮肤的地方,还透着淤青。
贾赦瞧其中一人一眼,觉得眼熟,转即反应过来那人好像是贾雨村。
马车听到霞阳楼后,贾赦便问猪毛,他生病这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的大事,除了一些流言,越传越厉害。小的们没有您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宋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劝服那个贾雨村,竟然同那个说书人一起,把经过写明了贴在墙上,天天跪在街口,主动澄清事实。当然也挨了不少人骂,俩人却不敢走,一直硬生生的受着。每天天亮来,天黑走,这样已经三天了。也正因为如此,老爷的名声才总算洗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