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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不解水溶为何如此说,欲仔细问他,水溶摇头也不许他多问。只把腕上的手串取下来,递给淮南王。淮南王当即就戴在手上,发誓会等着水溶,不管是三年五载,还是八年十年,他的心里对水溶的情义都绝不会变。
水溶温润地冲淮南王行礼,鞠一躬,便上马去了。
淮南王便站在路中央伸头探望,便是水溶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仍是久久难以回神儿。不知何时,眼角竟有些冰凉,淮南王忙用手擦拭,发现竟是泪水。
淮南王疑惑地看着自己被泪水沾湿的手,心里头发紧,越发觉得昨早的事情自己做错了,故才会逼得水溶而今逃难。他才遭了算计,那两个人又是那样的,想来他心里肯定觉得十分恶心难受,自己有这般追问质疑他,他心里必定对自己失望极了。说到底,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
淮南王再三叹息,渐渐在心中起了志气,握拳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水溶报这个仇。
他转即干脆地骑上马,便狂奔回京城,立刻召见霞阳楼掌柜,仔细询问前天夜里的情况。
霞阳楼掌柜便事无巨细地将那晚所发生的经过都说清楚。淮南王听说贾赦是因为呕吐逃过一劫,而且当时目击的人不止有掌柜,还有店小二和另一位客人,应该做不得假。最后贾赦还是紧搂着他的小厮,进了一间屋子里,估计也是中了药了。便不再怀疑他如何,又问霞阳楼曹兰和甄涉身上可有什么疑点。
掌柜的转着眼珠子仔细回想,“对了,是有一件。便是他们喝到半酣之时,甄大人的小厮来取了桂花糕呈上去,小的想着几位大人关顾小店,实在令小店蓬荜生辉,便叫人做了一盘凉拌鹿肉送过去,以表感谢之意。我去的时候,发现那小厮才把那盘糕点端到桌上。可我明明记得,他那盘点心已经端走好一会儿了。”
淮南王当下起了疑心,忙追问掌柜的,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掌柜地挠挠头,蹙着眉头猛劲儿回忆。
淮南王便想到水溶若是中了媚药,必定是要有酒送才会起效果,便顺嘴问掌柜的他们喝的酒什么样。
掌柜的立刻做顿悟状,“经王爷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酒是甄大人备的,连酒壶也是他自带的,是个银酒壶。当时小的还感慨甄大人出手就是阔绰。谁知后来贾大人还带了一套酒壶,听他家小厮说是林如海林大人刚刚送给他们家老爷的。便正好取来用一用,所以后来又从银酒壶换成了玉酒壶。”
“银酒壶变成了玉酒壶。”淮南王念叨一声,便眯起眼睛来。转即忙问掌柜的,那个银酒壶可还在。掌柜的摇头,表示那酒壶事后被曹大人和甄大人取走了。
“怎么,他二人昨日又回了一次霞阳楼?”淮南王问。
“昨早甄大人走后,小的们正准备打扫房间,谁知又有甄大人的小厮来,给了小的们银子,打发小的们不许动哪间房的东西。话毕那二人就守在房间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后来下午的时候曹大人和甄大人结伴而来,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听着曹大人好像还对甄大人吼了一声。后来曹大人便气愤的从屋里跑出来,甄大人紧随其后,脸色特别黑。”掌柜的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淮南王给了掌柜的二百两赏银,叫他闭口,不许外传自己找过她这件事。
掌柜的很识趣儿地点头,谢恩之后,便退下了。
淮南王便命人去找做酒壶的匠人,询问是否会有一些暗含机关的酒壶。匠人便立刻告知机关酒壶的秘密,便是壶里有隔层,可以自己控制倒水或者倒酒,但这种酒壶有个缺点,必须要银制的才算完美。若是瓷的或是玉的,隔层便有漏水之嫌,机关也有可能会卡住。
淮南王当即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必定是曹兰和甄涉算计贾赦和水溶,谁知酒壶计划不成,便用了糕点下药。后来不知怎么,八成是他们昨夜喝得太醉,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也误喝了有药的酒,便有了后来那出荒诞的闹剧。
何其可憎,可恶!
淮南王一想到水溶所遭遇之事,便气愤异常。他料知这甄涉和曹兰二人必定是一伙的,贾赦和宋奚正闹不和,这二人必定是为了拉拢贾赦,绝了宋奚的念想,所以把无辜的水溶牵扯进来,便是想利用贾赦和水溶的关系,令宋奚绝了心思,让其再无可奈何。
淮南王气得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当即书信一封,把自己查明的情况告知水溶,转而就去荣国府找贾赦,要把这个阴谋告诉他。
贾赦刚从御史台放值回来,便被告知淮南王在荣禧堂等候多时了。
贾赦正纳闷淮南王找自己作甚,便见淮南王直接从荣禧堂冲出来迎自己,其态度倒比上次他见自己诚恳很多。
贾赦琢磨淮南王因何改变了态度,便听见淮南王面目严肃地请贾赦进荣禧堂,要和他谈密事。
贾赦打发走闲杂人等,也叫人关了门,然后看淮南王。
“昨天早上的事儿,你觉不觉得蹊跷?”
“的确蹊跷,”贾赦道,“不过这件事事关几位大人的清名,还是就此忘了,不要再谈为好。”
淮南王嗤笑,“这件事可不是意外。”
贾赦挑眉看淮南王:“不知王爷话中所指何意?”
淮南王遂把自己的推敲说了出来,又气愤的跟贾赦道出北静王的无辜。
“不想他竟然离京了。”贾赦微微蹙眉,心里直叹这水溶不简单。昨天早上,淮南王还一脸气愤要和水溶绝交的样子,转头水溶就以退为进,挽留了淮南王不说,还让淮南王诚心实意地为他出头。
“他被那二人算计到今天这等地步,如何有脸继续在京城待下去,不走能怎么办,真真可怜。曹兰和甄涉这两个贼人,我真想亲手杀了他们!”淮南王叹道。
贾赦看眼淮南王,并未表态。他已然清楚淮南王此来找他的目的,便是要打算要和他联手对付甄涉和曹兰。但淮南王根本不清楚,这二人的背后还有个贤妃,还牵涉到一个巫蛊案。总之在明面上,贾赦现在不能和任何人合作,否则很容易令皇帝还有贤妃那些人起疑。更何况跟淮南王这么冲动的人一起做事,很可能有被猪队友拖后腿的风险。
贾赦遂板着脸,露出一副执拗认死理的模样,“王爷所言也不无道理,但这件事您可有证据?”
“这种事儿你上哪儿找证据!你喝了酒吃了糕点,难道就没有觉得不对?”
“那晚我们喝的酒烈,身体燥热很正常。便是不正常,这等毫无证据的丑事拿到朝堂之上去说,不过是给人做笑料罢了,我实在没脸。”贾赦道。
淮南王气得跳脚,指着贾赦道,“贾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刚正’!我就不明白,从前纨绔混不吝的人,怎么会变得而今这样。贾大人浪子回头是好事儿,刚直不阿也是好事儿,但有时候脑袋还是要灵活一些。被人算计了还这样老实,你早晚会被那些人欺负死。”
“那没有证据,王爷打算如何对付他们,莫不是直接拿刀劈了不成?”贾赦问。
“我——”淮南王语塞,刚燃起愤怒的火焰顿时熄灭了。
“我看还是从长计议,找到证据再说。”贾赦一本正经的琢磨道。
淮南王瞧贾赦那样,气得不行,“行了,别跟我说叨叨证据什么的。瞧瞧你那出息,怪我瞎了眼,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来你官拜御史大夫,靠的都是忍气吞声装孙子!我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干!”
后一句淮南王其实说的是气话。他如此激将贾赦,便是要他赶紧表态合作。谁料他起身作势要走了,贾赦也没有拦着他,只是礼貌送别而已。
淮南王这下真气得不行,觉得贾赦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没救了,愤怒地拂袖而去。
贾赦松口气,回屋喝茶,便有猪毛递来几封信和一本册子。
贾赦从信里面翻了翻,抽出唯一一封在右上角点了朱砂的信,先拆开来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和好。
贾赦笑了下便把信丢到铜盆里烧了。转即又去看了其它的信,都是些求拜见的帖子,贾赦一概不理会。剩下一本册子,则是方正路总结的近几日消息网递来的消息。贾赦随手翻了看看,随即便被其中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用铅笔点了点书页上头的故事,转即叫猪毛取来方正路以前的旧消息册子。
贾赦一本本一页页翻阅,终于找到了和最新这本里有雷同情况的故事。
旧消息册子里的事儿是半年前的记录,那还是苏州、豫州和金陵各地第一次阶段性的搜集消息,汇集送到京城。因为当时个地方消息分舵都刚刚建成,有些手生,搜集上来的消息多是一些附近发生的杂事。贾赦当时瞧得时候,觉得事情都不算太大,也便就过了。
此事是发生在当时记录时间的七八个月前,也便就是一年前的春天。
讲得是苏州当地有一户方姓的乡绅,家里长子早夭,只有一名独女。为了延续家业,方家老爷便决计招婿。方家老爷因不想委屈自家的掌上明珠,要找个模样好性子温和且有些才学的男子,但因一般肯入赘做婿的男子都是些没出息的,所以昨天又选,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招婿这件事拖了有近一年。眼看自家姑娘年纪越来越大,方家老爷也急着延续香火,遂到处求人托媒。
要到年底的时候,方家老爷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名叫陈又安的书生。此人二十来往,不仅长得貌若潘安,风流俊俏,而且谈吐不俗,博学多识,可比过举人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