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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正要张嘴,贾赦便站起身意欲告辞,临走又劝两句,让贾敬好生歇息。
出了门,贾珍便不解地问贾赦:“赦叔刚刚为何不让我告诉父亲,那道观早就修好了。”
贾赦冷冷看贾珍:“明知道那他炼丹吃是送命的坏事,你还想做不孝子?”
贾珍瘪嘴,不服气地嘟囔:“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是他老人家坚持回去,我能怎么办。”
“有时为了他好,用些非常之法也不是不可。”贾赦道。
贾珍不解,探问贾赦是何意。
“那些丹药,你父亲既如此在乎,必是都带回来了?”
贾珍点头。
“想个法子,让他明白这些药有毒,能毒死人!”贾赦提点道。
贾珍愣了下,眼珠子转转,然后直点头,表示明白。“可若这般,老爷他便会在宁府常长住了。上头便多个人管自己的,我又是何苦呢。”
“混账东西,明知你父亲会吃药而亡,你还假装不懂,这和亲手弑父有什么分别!”
贾珍憋着嘴,做出一副老实不吭声的样,但脸上其实没有表现出多少愧疚之意。
贾赦见状,便嗤笑道:“倒是我的错了,竟觉得你有救。也是,一个连自己妻妹都能惦记上的男人,早就没什么廉耻心,和畜生一样。”
“赦叔!您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我?”贾珍满脸不可思议,惊讶的看着贾赦。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凭你而今这样,我弄死你也可。”贾赦眯着眼,冷冷瞪他,“你又能如何?你们宁府这么没出息,好容易有个老爷出息,是个进士出身的,却沉迷炼丹妄图长生。儿子不教,孙子不看,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养出个你这般不忠不孝好色淫逸的儿子来,倒也不稀奇。”
贾珍瞪大眼,惊诧的看着贾赦,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这么毒辣的话,他还是第一次亲耳从别人口里听到。
“就你这样的,还配做贾家的族长?族长里该是族内最德高望重的男姓长者,是所有族中子们学习的榜样。你这样的人再继续做长,只会脏了整个贾氏一族。”贾赦不说便罢,一说便把所有的不满都道出来。
贾珍惊了又惊,一脸哽噎之态,愣是说不出话来反驳贾赦。
贾赦最后白一眼贾珍,便冷哼拂袖而去。
贾珍一个人发懵地站在原地,许久没缓过神而来。
“咳咳……”
贾珍听到咳嗽声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廊后的拐角处有一抹青袍角。贾珍忙问是谁,走过去瞧。
“父亲!”
贾敬正住着拐杖,后背靠墙,用手捂着嘴咳嗽。
贾珍忙搀扶贾敬,慌张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
“从你赦叔说你惦记上妻妹开始!”贾敬缓过起儿来,便爆吼一声,脸色赤红,可见正处于愤怒之中。
贾珍忙跪地,给父亲赔罪。
贾敬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狠狠瞪一眼贾珍,也不说别的,就步履蹒跚地会自己屋里去。其实刚刚贾赦说贾珍的那些话,贾敬都不觉得什么,毕竟他儿子什么德行,贾敬心里也清楚。贾敬真正计较的,是贾赦指责自己沉迷炼丹妄图长生的话。贾赦还说他是“上梁不正”是导致贾珍如此混账不正经的根本原因。这些话句句跟刀子一样刺到贾敬的软肋,也生生割着他的脸。
他贾敬气派风光一生,到了晚年,为求长生,才放下眼前的世俗。本是为求更高更好更为荣耀的路,而今却被贾赦的一句一句羞辱地连个过街老鼠都不如。原来他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么?不对,他因何要在乎这些世人的浅薄评断!他们如何能懂修道炼丹的高难之处,待他成仙之时,那些不起他的世人自会懊悔他们当初狗眼看人低!
贾敬想明白这些,就见丫鬟端了滋补的鸡汤来,贾敬二话不说便喝了干净,又叫丫鬟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滋补身子的饭食。他要快些好,快些回道观,继续完成他的炼丹大业。
是夜,贾敬擦了擦他装丹药的瓷瓶,因这段日子要听大夫的话,以免药物相冲,产生毒物危害他的身体,贾敬养伤这段日子便一直没有服用丹药。
贾敬真有些想念丹药的味道,叹气两声,对着瓶子说话,让它们在等几日,自己就会吃掉它们了。贾敬随即便好好地把丹药瓶放在了柜子里,摆放端正了,方卧榻歇息。
贾敬熟睡了也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坐起身。
外间的丫鬟们闻声,端着油灯进来瞧,转即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唇色青紫,七窍流血,吓得嗷嗷大叫。紧接着婆子小厮都来了,看见屋地上死掉的人,都吓得不行,找人的找人,报官的报官。
贾敬也吓得不轻,大半夜的屋子里突然有个这样面目狰狞的死人,搁谁都觉得害怕。
丫鬟们忙来搀扶贾敬去另一间屋子歇息。
贾敬定神之后,发现自己放丹药的柜子开了,药瓶不见了。贾敬忙凑过去,就看到黑衣手里攥着的药瓶正是自己的,但里面的药已经空了。
贾敬转即又扫一眼那黑衣男人的死相,面色灰青,嘴唇紫黑,七窍流出的血很鲜红,真真太吓人了。
贾敬心里哆嗦了下,不禁想着他是否是因为吃了自己的丹药而死。
这时候丫鬟们已经搀扶着贾敬出去,贾珍也急急忙忙赶来了。
贾敬便坐在厅内。
贾珍进屋瞧了尸体,随即打发走众人,只让俩小厮把尸体裹了草席,抬出去。随后,贾珍便忙来问候贾敬如何。
“这人是咱府的清客,叫孙鸡枞,才来半年。他也和老爷一样,是个问道之人,常看些求道炼丹的书,还说等把他儿子养到娶媳妇了,他便也要学老爷一样,去观里修道。”贾珍解释道。
“清客?”贾敬不信的看着贾珍。他这个儿子又不读书,养什么清客。
“这不前些日子赦叔升了大官么,免不得要和一些皇亲权贵来往。我便想着我不能拖了贾家人的后腿,其实也是想装一装,弄了两个清客来府里,一则显得我能文雅一些,二则他们也能为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和那些权贵打交道。”贾珍解释道,“都怪我多嘴,不该和人乱说老爷练得丹药好,想来这厮是听了之后便动贼心了。”
随即便有小厮来说,后窗窗台上有脚印。该是趁着夏天这光景都要开窗户,他便趁机过来偷盗了。
贾敬想想贾珍说的话也在理,便也不怀疑那死者来偷药的目的。
贾敬转即想到是自己的丹药致那名清客被毒死,便又心惊起来,心里头五味陈杂,一时间难以接受现状。自己几年来求道炼药的结果若是这般,他真真是犯蠢至极,令天下人耻笑了。也难怪今天白天的时候,贾赦会那样用词形容自己。原来道士练的丹药真的都有毒?
贾敬的心绪现在很难平静,转移到新的房间之后,他便摆摆手,让贾珍等人都退下,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第二日,贾敬依旧精神不济,面色沉闷,不言不语。
贾珍问候完贾敬之后,便有些不放心,特来告知贾赦。
“我看老爷打击很大,就怕自此以后一蹶不振,结果还不如在道观里活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