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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兰微微皱了皱眉,招来小厮让人暗中护着些,并站在原地,等到石抹嬷嬷走来时才悄声问了句,“这街面上嬷嬷是否已经清过场了,不成想姊妹们抛头露面,心中有些不安。”石抹微微点头,“未曾开市前就梳理过了,那些地痞什么的全都警告过不许靠近这里了,难怪乎你会如此问,公子哥儿哪懂这些,每个地方都会有的乞丐,这儿是一个都没有的。”
贾兰松开眉结对着石抹拱了拱手,同行中过了许久才悄声问了句,“这两位爷是怎么了,可不顺心的事?”本还微笑着的石抹迅速变的面无表情,“我的举人老爷,春闱就在眼前,若是不能入殿受皇上钦点,你就等着主子来收拾你吧,竟还有闲工夫想别的。”
贾兰被噎的好半响说不出话,偷偷瞧了眼前头走着的两人,取出条巾子擦了擦吓出来的汗水,石抹见状干咳了声,“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当年还有胆量为小主子挡鞭子,如今我的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贾兰浅浅一笑,“我与主子们接触的越多越是自愧,幼时看多了母亲的落寞与寂寥,还有各种委屈,便一心想着将来金榜题名为母亲争一争那诰命,让母亲每天能笑口常开,受人尊重。现在倒觉得作为男人就算不能做出一番功绩也要精心竭力地对得起另眼相看的主子们。”
石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又拍了拍他的手臂,“有那么点意思了,不过还差点,我也和你托个底,你们贾家如今已经走在悬崖上了,你得尽快露出锋芒才干来,别忘了今年六爷已经十二,再过一年就要搬离贾府,你认为最近出的这些事,上头还能容忍到几时?真真自作孽不可活啊,也太目中无王法了啊。”贾兰叹息一声,顿时没了先前的心情,亦步亦趋地远远跟在俩人后头。
想清楚一切事情的小六待回过神来时,已由四哥抱着端坐在广济寺外的立着仙枣垂璎小石碑的一株树下,抬头仰望,只见寒冬中竟也有几个鼓鼓的浅黄色小嫩芽在抽条。小六不由想起皇阿玛有一年来此地时,曾赞叹过开着紫兰垂花的这棵古树,取名为铁树,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亦真亦假的几个缠绵悱恻、情比金坚的故事。
对视上四哥那双满是让人看不懂却带有疲累血丝的眼睛,小六犹豫了会,抖动手指悄悄绕上四哥的小拇指,垂头轻声说着,“我的四哥当是娶妻生子如皇阿玛一般的,无论是天伦之乐还是清贵权势只要你想要的就能唾手可得;当是光明磊落地挺立在天地间,昂扬阔首着指点山河;当是潇洒无羁绊,心无愁绪,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如履薄冰的半哄半骗,战战兢兢地如偷来的短暂光阴,四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互诺者不应该是我的。额娘说的对,是我耗尽了四哥的所有心思,才让你如此错觉”。
胤禛听罢难过地闭了闭眼,嘴唇哆嗦了下复有平静下来哑声道:“那些虚的我不要,我只要你一个,入情障也好,不孝不道也罢,我只要你”,说完定定地瞧着小六,一双眼睛内满是期盼。
古树周围人来人往,胤禛瞧的入神,对视着四哥的小六面色渐渐开始为难起来,眼眸微颤,嘴唇张张合合却再也说不出劝告的话来。胤禛微微下垂眼睑遮住眼内一闪而逝的亮光,也晓得这时候不能退让,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树,放下小六,自袖子内取出一只小荷包,打开检查了番,赫然是两撮红线缠绕捻在一起的头发,再次看了眼小六后果断地双手双脚地攀爬上古树。
小六自瞧见荷包内的发丝后瞪大双眼愣怔在原地,看到四哥的行为惊骇的上前扯住四哥的靴子,无论四哥如何瞪视就是不肯撒手。伪装成百姓的护卫也渐渐围拢了上来,下跪请罪,胤禛眼眸沉沉地盯视着小六,“祚儿乖,别让我伤心,一切交给我……”
小六手指紧了紧,懵懵懂懂中总觉得这一放会有什么无法再回头。直到身边嘈杂的起哄声越来越多时,终于咬嘴缓缓松开手指,看着越爬越高,就算不住滑脚动作越来越谨慎也还一个劲地往最高处爬去的四哥,茫然不知所措。
急的浑身冒汗的石抹让身手敏捷的人上去护着四爷,又让底下让人小心看着,直到看见四爷在护卫的帮助下落地了,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严肃着脸敲打着今日的侍卫要他们嘴巴闭牢。
站立在不远处的宝钗心神巨震,眼眶一红生生忍住痛心,将眼泪逼了回去,掩面快速跑开,黛玉撂下看的笑嘻嘻的湘云追在宝钗后头,但走了没多会就气喘吁吁,只好扶着围廊柱子吩咐着,“紫鹃,你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只快快将宝姐姐带回来,千万别出了岔子”,看着依旧在犹豫的紫鹃跺了跺脚,“我不会有事的,四爷的侍卫们还护着呢,稍微歇会脚我自会去找他们的”。紫鹃咬咬牙,往回跑了些路,扯来了一脸趣味的史湘云才往宝钗跑远的方向追去。
而再度抱起小六的胤禛满意地看了眼挂在最高处的荷包,若有所查地回头看了眼宝钗那一闪而逝的背影,但很快就看向围观拍手叫好的各色人脸,对着他们略微点了点头后便往寺庙内走去。无论是正殿还是侧殿内的菩萨全都抱着拜了个遍,主持赶来欲要招待也被他挥退。最后求了支姻缘签,在解签处买了两根红线还了签也不要庙祝解,看着外头鼎盛的香火,抹了把脸放下小六牵着他的手坚定地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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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上元出行中②
小六自被挂荷包的四哥那沉沉地看了眼后,心惊之下所有的事似乎明朗了起来,醒过神来,刚随便一抬头便对视上四哥明亮灼眼的双眸。顿觉被四哥的眼神看的喘不过气来,后退一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猛地挣脱了四哥握着的手胡乱跑开。
尚还沉浸在挂荷包最终被接受了,以为心里也是有自己而心中无比愉悦的胤禛。见此,眼内的亮光点点寂灭,握过小六的手掌蜷缩,默默感受着冷风下不再温暖的手指,也没有追上去。只对着小六的背影点了点手指,很快就有侍卫悄悄跟上。
只是两人都未曾料到,侧庙内竟然转出三人,只见一人虽年幼却满脸全是看好戏的样子说着,“你说四哥这一副明显为情所困的样子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不知是该乐还是该恼?还有六哥这是恼了吗?也太黏四哥了,哈哈。”
另一面目清朗且俊秀的人扭头呵斥了声,“在外不许胡说八道”,又往前走了两步,敲了敲那庙祝的桌案,笑着递给他一锭金子,“求姻缘抽的签全不合心意,估计是这支还不曾来得及放回去的签才是我的,能否给我瞧瞧?”
庙祝愣了愣,瞧着面前几位虽年幼却隐含着贵气的几人,也不敢得罪,按签找到签文,站起身恭敬地递给了给金子的少年,并解释道:“此乃姻缘上上签,自我做庙祝以来这支签就不曾被人抽到过,我本还想说个恭喜的,结果先前的人只求签不解签,真是可惜了。”
胤禩看着手内签文默念着,“朝夕相对情深许,悠悠岁月鬼神羡,雷霆雨露能清朗,凤飞九天登祥侣。”看完后闭眸沉思半响,嘴角略微弯了弯,对庙祝道谢后便将签文往袖内一塞就迈了出去。
紧跟在后头的小九再度开口说道:“八哥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为何不解签文,若是能找出四哥心中藏着谁,或许还能为我们所用,不然他也不会在宫里闹的这么厉害。对了,八哥昨儿个晚上可享用舒服了?那宫女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一身皮肉甚是娇嫩,真羡慕太子,连最不起眼的粗活宫女都是精致的。”
胤禩虽黑着脸,语气却是软的,“你倒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我只不过是替她送回信而已。她于我还有用的很,你可不能乱动,小心坏了事大家都麻烦。”小九不屑地撇了撇嘴,满目的骄傲,“哼,知道,太子房里的捧茶而已,区区这么一小婢,还值当八哥你如此屈尊纡贵?我们能亲近她,都已是极大的眷顾了。”
胤禩眼内闪过一道厉芒后抹了抹脸,露出个清浅的笑容,耐心解释着,“皇阿玛对太子是越发的器重,连外来使臣前来来纳贡都由他一人接待,但他那又整的滴水不漏,我不软化一个不足为道的小宫女,哪能得什么消息。只是他们不知越是不起眼的用途越大,小九你性子浮躁,皇阿玛一半的心思花在了庙堂之上,剩下来绝大多数都放在了太子身上,我们分到的那几分也是有数的,所以我才如此打算,消息若是灵通,办事便利,也能受到几分重视。”
小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八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都得争一争,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给得了?大伙都是天潢贵胄凭什么皇阿玛只将他们搁在心头,我要让皇阿玛看看到底谁才是他最好的儿子。”说完便跟着八哥的踏上马车,一道往宫里走去。
快到宫门口时垂着眼眸把玩着一颗透雕数层的晶莹圆球,听着里头蟋蟀的声响片刻后才斟酌着问了句,“八哥你与六哥素来交好,不若问下他四哥心中是何人,他定会直言不讳。四哥如今辅佐太子,皇阿玛对他越来越满意,按年龄算,也是快要行走于朝堂之上。若真如此了,对太子是如虎添翼,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情况不妙,不能让四哥占了先机。”
一直瞧着窗帘外头的胤禩摇了摇头,“若四哥沉溺于此才是极好,目前来说推动比揭发强,是敌是友说之尚早”,随后弹了弹下摆,嘴角含着温煦的笑容踏下马车,迎着明显是女眷的华美马车,缓步走去。
在窗边细语几声后扶出一位神态张扬、眼神傲气,眉梢染满未长开的风情少女,始终都没说胤禛心中是谁人。小九则撇了撇嘴,对少女略略点了点头,随便寻个由头转身离开。
少女郭络罗氏斜睨了眼身旁的胤禩,眼波转动了几分后慢慢收敛神色,“可将我的话递给六阿哥了,他是如何说的?”
胤禩认真地瞧了眼她一身大红旗装外披一件银狐尾大氅,眼眸沉了沉。早就听老嬷嬷说过,宫里自从六哥爱穿红裳后极少会有人会如此穿着,在宫内随意行走,只除了安亲王的外孙女。想到这里的胤禩眼眸内的光芒变的更为柔软,微微勾起嘴角说道:
“去打探消息的奴才回说,四哥带着六哥去游庙会了,就方才我还巴巴地跑去庙会,以为会碰着六哥却哪也找不到,怕你焦急就赶回来了。”
郭络罗氏拧了拧一双描绘的极为好看的柳叶眉,转身就欲要回马车,胤禩忙道:“夜幕降临后会有更好看的,六哥定不会错过,只怕他这会正与四哥在哪歇脚,不若直接去寻找?”
郭络罗氏这才转动了下花盆底,扭腰正视向胤禩,上下打量了番松了松眉结,放下架子问道:“为何如此为我操心?你可有所求之事?”
胤禩微微握了握藏在身后的拳头,面色不显只含蓄地翘着嘴角赞誉道:“我一直在困惑以六哥无双的品貌谁人才能匹配,自从见着你后算是明了了几分。六哥待哥哥弟弟们都是极好且还不沾染女色,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只有上了年纪的嬷嬷与谙达,性子温软体贴,连皇阿玛也是十分看重他。最最重要的就是六哥能自个选嫡福晋,也不知谁有此福气能做我六嫂了。”
郭络罗氏脸上顿时升起两朵红云,难得垂头小声道:“别胡沁,小心我啐你”,扭头就往车厢上由嬷嬷扶着蹬了上去,却在进去前顿了□形丢下句,“来额驸府坐会吧,阿玛今日休沐”。胤禩敲了敲手掌,笑着的眼眸内的神色莫测,招来随侍太监耳语一番后嘴角噙笑地上了马车跟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文,哎…… s
☆、第64章 上元出行中③
贾琏正烦躁不堪地来回踱步,不住地喝问着身侧的小厮,贾蓉却翘着嘴角摸着下巴,远远瞧着纷纷下轿后由人簇拥而来的各色红尘女子们却被四爷的侍卫们冷色拦下。在各娇娇脆脆的抱怨中,各楼里的妈妈或管事的都在交涉却不见任何结果,
老妇人凑进前来打量了番站在旁侧的两人,谄媚道:“哟,这不是大爷吗?怎不见珍大爷,我那儿你们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咱可不能生疏了啊,莺莺和燕燕她们可惦记着你呐。”
贾蓉两只手指拈起对方的袖子,往旁边一甩,“她们是惦记我们还是惦记钱呐?去去去,爷正在办事。”
老妇人灵巧地一扭腰,往前斜踏几步,反手扯住贾蓉的袖子,满脸堆笑道:“可要老身的帮衬?可是看上哪家来上香求签的小姐了?”
贾蓉刚要调笑,猛地一见跑出来的六爷,脸色僵了僵,一把推开老妇人,赶紧追上前去。贾琏也是赶紧将手里把玩着的粉色荷包往怀里一揣,也追了过去。
另一侧,久等不见紫鹃与宝钗回来的黛玉心中有些焦急,瞧了眼身旁笑的娇憨却伶牙俐齿地正与贩卖寒梅的小丫头逗趣着的湘云,沉思片刻,扯了扯湘云的衣袖又虚指了指正仰头看着古树的王熙凤,袅袅往他们走去。
感到身边来人的王熙凤回头看了眼黛玉,又回过头叹息着,“你说树上挂了这么多荷包,哪一对成就了一番好姻缘了,最后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知晓琏二爷不是个好的,也嫁了过来。只是哪个女子心中不含春,不巴望着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只好抓住手里能有的一切东西,可是越抓它越会消散。”
黛玉微微一愣,想起前儿个老太太的好大一场脾气,拿帕子点了点王熙凤沁出眼角的泪水,问道:““可是为了府里的两纸诉状?不若求求两位爷?宝姐姐到现在都不曾见到,使个人去找找吧。”
王熙凤摇了摇头,“那两位爷不好随便求,到了才值得一求。过早用完恩情,将来真有大祸了,那才是欲求无门了。”说罢,轻手招来正与尤二姐、鸳鸯说话的平儿,吩咐了几句。
平儿看了眼王熙凤后,垂眸去找管事说话。王熙凤则拉上黛玉的手,由小沙弥带着往寺院内备好的厢房走去,
“府里明白人或许就剩老太太与你了,二老爷算的上半个,可惜为人僵直了些。如今你琏二哥虽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但也还是戴罪之身,若搁在往日里,就算杀人填命的罪也是几千俩银子的事,如今只是外面看着平静罢了。说句贴心的话,你已身有依靠,还是去自个的庄子,这边只当亲戚走动为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