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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
御君辞摇头。
“那些人不是都说我是鬼么,你就不知道要离我远一点,免得我身上的晦气也沾染到你么?”林湛阳说着有些自嘲。
怎么会呢?御君辞暗想,你会吃会睡,会受伤会生病,只不过是与其他人有一点不同,又怎么能说不是人呢?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区别只在于程度多少而已。
所谓的妖异,不过是来源于对陌生之物的恐惧罢了。
林湛阳看着御君辞抬起笔,都已经落到了白色的绢纸上,却在一停顿之后搁笔作罢——林湛阳不识字,御君辞就算写了也没用。
这样就有点遗憾了,虽然林湛阳可以大略猜出御君辞的想法,不过更加细节复杂的心思总归不可能从一点点面部表情中读取出来。
林湛阳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学会认字。
风行水上,孤舟飘摇。
林湛阳坐在靠坐在窗边,手中正把玩着一套晶莹剔透的头饰。
这是之前他赢了听香之后获得的抽奖机会,抽出来了一份设计图。林湛阳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看上面罗列的材料手边也不难寻,索性就做了出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还真的挺好看的。
林湛阳将这套头饰举到光线之下,看着上面通透的流苏水晶在微风吹拂中叮当作响,心中不由也开阔不少。
他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就辞别了御君辞,跟随林如海走水路回去扬州。御君辞并不是要一直停留在姑苏,他的动向似乎也有些神秘;且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事务繁忙,也要赶着会扬州主持盐政大是。
关于林如海之所以会出现在御君辞处,也是一桩悬案。他明面上对御君辞一口一个“御公子”,只是林湛阳偶尔看见,却觉得他对御君辞似乎很有几分恭敬客气。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林如海站在门外,收回视线。心中仍旧有些犹疑。
身为朝廷命官,他向来谨言慎行,说要认林湛阳为嫡支的弟弟,自然不是随便出口的。
今年年初时,他那个病体孱弱的小儿子终于没挨过去,刚过了三岁生日便去了,妻子贾敏受不住打击,一连几月都缠绵病榻,终日以泪洗面。林如海都不敢与对方讲,大夫说她恐怕再不能承受生育之事了。
他固然也心痛早夭的儿子,可他与贾敏在子息一事上向来艰难,已至中年,膝下却只有黛玉一女陪伴,往后恐怕也难再有子。往后林家一脉要如何延续、黛玉要如何依凭,这自然得要开始打算起来。
林湛阳便在这时候出现了。
看着眉清目秀,身上有其父之风。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童,可毕竟是林氏一族,血浓于水。更妙的是已然与桃花坞的姑苏林氏决裂,若是品行堪优,再多加施恩调|教,日后想来也不会亏待了黛玉。
至于他身上命硬克亲的鬼神之谈,林如海却是不怎么相信。这世道魑魅魍魉的事情太多,前些日子,还有个混账的癞头和尚前来,说要舍了黛玉出家去,才能保得她一生安泰——这不是无稽之谈是什么!林如海反正想来是不信这些的。
当然,这里头也不仅仅只有这一番计较。
林如海原本自然是在扬州官场角力,却忽然收到忠纯王爷秘使传召,连夜赶到了姑苏,才知道老家桃花坞里闹出了这档子事。
当时忠纯王爷虽然没说什么,可光是那阴沉的脸色,便已经足够吓人。
——要知道这位忠纯王爷,可是想来被夸作脾气和善,个性坚毅,不动声色的。
想不到这林湛阳小小年纪,却不声不响与忠纯王爷如此投缘,若是收养了他,日后或许会有一分机缘,这里头的计较是一重;忠纯王爷看样子更是有心怪罪桃花坞中滥用私刑一事,且念在同为一族份上,自己接手林湛阳,多少能将林氏一族触怒的霉头给化消不少,这又是另一重。
实际上,林如海在有了收养那份心的时候,便已经去信桃花坞,将这份“恩情”给明明白白表示了出来。
市恩市恩,不让受恩者知晓,又有什么用。
只是,要如何将这孩子笼络住,恐怕却要他这个当堂哥的多加费心了……还有贾敏那里,也要早作安抚才是。
只是傻白甜如林湛阳,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计较的。林如海进屋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盯着手中头饰怔怔出神。
“船行烦闷,堂弟可是觉得无聊了?”林如海和煦的声音响起。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林湛阳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如海,忽然福至心灵,“我要随堂兄回家,日后恐怕也要劳烦,出发之前御大哥便也替我准备了礼物,只是我想来,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还应自己也加上一重心意。”
林如海这才顺着将视线落到他手中光华流转的头饰上。
“此物莫非便是……”
“这是我这几日所打造,我一个男子自然不能用这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便是想要拿来赠与嫂嫂,虽是粗糙拙作,总归是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