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贾琏也红着眼圈劝了贾政几句,看他似是老了好几岁的模样甚是可怜。一边上赵姨娘抱着贾环也拿个手帕遮着脸呜咽着,却是不是看几眼呆在王夫人身边的低头沉静的探春。

贾母到底是经过事的老人,听了王夫人等的劝后很快理清思绪,恢复了一些心情,招手叫过贾政贾琏,对他们道:“如今已是这般,再难受这哥儿的后事还是得办。政儿你主持罢,琏哥儿在旁帮衬着就是了。内宅有我们这些女儿家,你们先只管弄外头的去。凤儿和你太太也能看着点儿。政儿媳妇若是实在不能了,凤儿你也瞅着点,别让你太太太劳累了。可怜的珠哥儿,竟是这么早就去了,我们这些老人儿还硬挺着呢,这老天爷还真是能安排!”说着又流下泪来。

贾政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越发如摘心挖肺一般。世上还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心痛的事吗?纵使是向来感情不外露的贾政,也不由扭过脸去,不要说泪如泉涌的王夫人了。凤姐儿把宝玉递给王夫人,站起身搀起贾母,轻声劝慰。贾政受不了屋里的气氛,已出去了。贾琏跟上,一边安排人手,通知各房亲眷友人,就此先布置起来。

因着贾珠几个月前就差点去了,那时已然备下了寿材并后事所用之物,所以现在调度忙碌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选了日子,移了灵柩,装饰好了灵堂,又准备接待各方亲朋故友,一时府中人人忙的不堪。待诸事皆毕,又请钦天监阴阳司的人择了日,自停灵之二十七天内又请了几十个僧众念经超度,并又于清虚观中请了一众道士打了解怨洗业醮,整整闹了一个月才停,于七日后葬入祖坟。

王夫人料理到了一半时便病倒了,只得邢夫人并凤姐儿撑着,每日还去看候贾母并王夫人,照顾快要临产的李纨并小一辈的宝玉与迎春探春,接待女眷管理内院并排遣奴仆婆子做事,婆媳两个自是不得闲,宁府尤氏听闻便赶过来帮忙。凤姐儿邢夫人迎了她进来,落座上茶寒暄着,并笑问为何秦氏不跟着一起过来。尤氏便叹了一声,低声说秦氏在家照顾贾敬夫人,竟是抽不出空子歇歇。见那两人诧异,就说起原委。

因着前些日子元春入宫,贾母膝下寂寞,恰好有宁府已搬出住在道观半年之久的贾敬的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婴,便唤人抱来抚养,亲自取名为惜春。那贾敬的夫人见自己生下一个女儿,未免有些不乐,但想相公如今和道士歪缠,早就绝了红尘之恋,若不是自己被查出有孕早在年前就去道观炼丹去了,现下生的不是儿子,更留不得丈夫了。贾敬却是见是女儿,心里也没什么牵挂,横竖有儿子贾珍继承着宁府,自己快去修仙入道为要,便连夜带着几个得用的奴仆带着大包小包地奔去道观,深怕去晚了太上老君认为自己心不诚。

贾敬夫人见留不住丈夫,痛哭了几宿也就只得罢了,原想就此好好抚养女儿度过余生,却被贾母抱走了女儿,如何不伤心,面上却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心里头却积了事,两厢打击之下,竟有了病症。她生性懦弱,不想声张,免得传到贾母耳朵里说她是因着女儿之事闹脾气,一个人悄悄寻医问药,尤氏秦氏发现了才晓得。因秦氏温柔,素来善解人意,贾敬夫人也很是与她相得,竟不要多余人服侍,只要秦氏每日陪她说说话即可。秦氏孝顺,自是愿意。尤氏回了贾珍,贾珍便索性就在临贾敬夫人住处不远的天香楼内收拾了一间房子,拨与秦氏,方便她午休。

邢夫人凤姐儿听了,都点头叹息起来。凤姐儿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那四妹妹我也见了,确是个可爱的孩儿,有着老太太带在身边养着,可不就是得了福气么。远的不说,近的就看大妹妹,那样的品貌人才!只是就此离了亲娘,只这一点难得两全罢了。”

邢夫人也道:“有一得必有一失,就是这个话了。四姑娘小时可还不觉得,大了懂事了怕是要难过的。”凤姐儿尤氏都笑道:“太太过于担忧了,难道让四妹妹不认亲娘不成!况且现在人儿还小呢,做什么也不用就担忧到这地步了。”邢夫人自知有些失言了,一笑便罢了。

自贾珠逝世后不过一月,李纨产下一子,取名贾兰。王夫人似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嫡孙并不怎么过于喜爱,只是把一腔慈母之情全托与宝玉身上。宝玉自幼被贾母惯坏了的,虽在元春手引口传下积了千余字在腹内,却是不大喜欢每日拘在的,之前元春对他的教导也全是以宽松为主,加上宝玉心性聪敏,这才受益良多。如今王夫人要请先生来管他,便无有什么空闲玩耍,自是不愿。

贾母看在眼里,也不愿王夫人拘紧了他,每日便叫宝玉来她跟前承欢,叫王夫人不好开口指使宝玉离开。再一想想,宝玉年纪还小,原也不急进学,逼急了他不仅使贾母不悦,也怕宝玉就此和她离了心,便暂且不提了。倒是贾政,自长子病逝后自感后继无人,见宝玉只顾与丫鬟厮混玩耍,心下不喜,待要责问,往往被母亲妻子拦阻,是以每每见了宝玉都无好声气,只觉得和他哥哥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凤姐儿见李纨生了儿子,心里好生羡妒,自忖听从母亲话后,也请了名医服药调养,与贾琏也两情相和,不知怎么至今没有消息。她体质素来强健,向来也少病少痛的,便以为无事,谁知叫大夫看了说自己是思虑过重,且饮食不适,长此以往难以受孕。凤姐儿被唬得一跳,忙就此专心疗养,无奈府中事多,一时也难以放手。贾琏知道了,便时时劝她得放手时且放手,不要一味逞强行事,凤姐儿知他关心,心里欢喜,便着意要生个儿子一举成功,却被贾琏劝阻,叫她不必过于看重,这子嗣之事也不是说来就来,还是放宽心调理好身体为要。

凤姐儿虽口头答应着,心里也还在意。成日里看三个通房丫头时不时得空便往贾琏眼前晃着,隐隐有着逗引之意,心下不快,便暗暗使人下绊揪错,整治了一番,见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方才称愿。

☆、22比目鸳鸯

这日凤姐儿早早安排了人事,便回房了,才进屋时,听见有人吟诗的声音。一边的绿枝掀起帘子,默不作声地退立一旁,低垂的面颊上有着一丝难言的复杂。平儿瞅见,也只做不理,扶了凤姐儿进去。凤姐儿抬头看时,见贾琏半眯着眼歪在墨色螺钿雕花长榻上,福儿侍立一旁,正在背诗。

福儿见凤姐儿来了,忙福下身去。凤姐儿也不叫起,径自便去屏风后换衣裳。贾琏见状,摆摆手示意福儿起来,命她接着背。凤姐儿在屏风后听着福儿莺莺沥沥地念着“接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登时心头火起,素手一扬,檀木梳子直直飞向外去,正中福儿肩膀。福儿“哎唷”一声停住背诗,手扶上肩膀,疼得皱紧了眉。

一边服侍凤姐儿穿衣的丰儿发话道:“没眼色的小蹄子,见奶奶在这里还不快来服侍,这么快就忘了根本,眼里越发没主子了!”福儿被丰儿一喝吓得眼圈都红了,只拿眼望着贾琏。贾琏微微皱眉,对她道:“你先下去罢,唤你冬云姐姐来。”福儿胆怯地望了屏风一眼,瞄了瞄贾琏,飞快地福身退下,不一会儿冬云来了,贾琏命她去服侍凤姐儿穿衣。

凤姐儿见是贾琏近身丫鬟来服侍,也不好说什么的,耐着性子换了衣裳,出了屏风,见贾琏一个人正自闭目养神,便对丫头们道:“福儿呢?这小蹄子倒溜得快。”一旁平儿正把凤姐儿卸下的珍珠长簪放回盒子里去,正要答话,忽见贾琏睁开眼睛看向这边,忙住口不言。

贾琏道:“你怎么了?好大的气性。丫鬟们不好了,说说就是了,只管打她们做什么?少人服侍,只管告诉我就是,再不然你也是管着家的,有什么好的挑不到使唤的?”凤姐儿哼声道:“我管自己家不听话的奴才,不行么?个个都当自己小姐似的,越发没个样子,不成个体统!我不过是随手一下,又有什么受不住的了?非得捧着求着才行,哪门子的道理!我偏要她服侍,偏要教训她!”说着一叠声叫福儿。

贾琏微觉不悦,道:“刚才是我叫她服侍的,原是没顾上你。你要是为了这个置气,真是大没意思。她是你家奴才没错,可现如今是我房里名义上的人,你要处置她,好歹要让我心服。”凤姐儿听了,越发心里不是滋味,秀眉一扬正要说话,忽见福儿挪进来赶着磕头,便冷笑着对她道:“听见没有,二爷在保你呢!你有个新的好主子了,怪不得狗撵着似地巴上去,兴成这样,赶明儿说不定我还受不了你的头呢!”

福儿见凤姐儿如此嗔怒,一边哭着称着不敢一边捣蒜似地磕着头,求饶之状甚是可怜。贾琏见她磕得鬓发横乱,额头青红,早不忍了,便叫她起来。凤姐儿一道眼刀飞过来,贾琏恍若未觉,命细雨搀福儿起身,速速下去梳洗。

贾琏看着凤姐儿慢慢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素以宽柔以待下人,如今你既为贾家妇,亦应如此。何况你如今操持家务,自然要免于这暴殄苛责之患。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不知有什么好话说。你也该注意一些才是!”

凤姐儿瞪圆眼睛道:“你竟为了个丫头这么说我?”贾琏摇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不用随便攀扯到他人身上去。纵使有关,不过是个由头引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细雨领着福儿进来。福儿素着张脸,两只眼儿红红的,只挽了个慵妆髻,跪在琏凤二人面前不语。凤姐儿端坐在贾琏身旁,出声道:“二爷说我罚你要让他心服,那我就发发慈悲说明白好了。你念得什么淫词浪曲儿!还比目,还鸳鸯,没羞耻的东西,也配是你说得?我倒要问问,你这是想跟谁比目鸳鸯呢?!”

一旁贾琏咳嗽了一声,道:“是我叫她念得,这是我不对。原是卢照邻的这首诗,虽富丽华赡,但终不伤于浮艳,只是全诗里只有这几句不太好罢了。汉唐气象,也原是如此,我也不过无事时读读听听消遣罢了。”

第11章

恋耽美

正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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