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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疾,有什么疾?周荟在心里苦笑。父母双亡,兄嫂的女儿比她小了许多,却早早定下了婚事,自己被整个家族遗忘了。若不是二嫂与大嫂拗气给她送去选秀,这个老姑娘只怕还要继续当下去。自打被指婚给了北静王,周家才忽然想起来还有自己这么个女儿,一应用度比侄女儿们不差多少,嫂嫂们待她也只有和气的。何况北静王既然这么直言以告,看来也是个有良心的——便这么着吧,还能怎么样。
她们这样的女子,求的不就是丈夫的一个“敬”字么。
北静王连这种事都告诉她了,她还能怎么样呢?不是父母俱在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了,她只能在所有的不幸当中选择一个还算幸运的事情——成为北静王妃。
她没有无病呻吟的资格。
黛玉见了孔静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确实如容白氏所言,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再没人能挑出不好来,可是也未免太冷了些。她瞧着哥哥也是个温润如玉的,以为嫂嫂必能红袖添香,夫妻和睦,可是这个小郡君,却仿佛天生一股傲气寒气,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黛玉心里忍不住想,其实哥哥也是个冷的,别人对他好,他自然是回报的,可是若是别人不曾主动同他交好,他并没有多少交际的心思。若是嫂嫂是个温柔可人的就好了,怎么也是这么冷的呢?哥哥会喜欢这么骄傲的女子么?他自己的骄傲能够容忍么?
容白氏见她回去的路上沉思的模样,问道:“想什么呢?”
“想孔姑娘。”黛玉道,“真是好威严。”
容白氏笑道:“这是自然的。若是你从小也像她那么养大,你也有这样的威严。不过小女孩儿,养成孔姑娘那样自然是没得挑剔的,但是要我看着,还是玉儿你这样的更讨人喜欢,要是我们家丫头们也整天把诗经佛理放在嘴边,我比现在还着急呢,也不知道沫哥儿会不会耐得下心思哄她。不然,只怕真是娶一个当家主母回去胜过妻子了。”
黛玉是了解林沫的,不觉难过起来——也不知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孔静娴。
容白氏心里却想起林姐夫去世时,林沫站起来对弟弟说的那些话:“不要相信叔叔,不要相信姑姑,从今往后,对我们好的是亲人,胆敢利用我们的是仇人。而若是你们两个,要把先生留下来的东西——家产、名声、尊严、医德、祖训拱手让人的话,就别怪我心狠!”那是个
冷情的孩子,感情对他来说都可以利用,妻子温柔与否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孔静娴姓孔,为人又不错,这便足够了。他本来图的就不是温柔贤惠。
只是这孔姑娘,早些年见着的时候还会笑笑,自打脸上多了那道疤,性子越发地变了。
水溶端坐在厅中,他极少有这样端正的坐姿。平日里做出来的纨绔模样尽数消散,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紫红袍子有着极宽大的袖子,恰到好处地遮盖了他的紧张。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定下了好日子,周家也同意了,再过不久,他就该迎娶自己的妻子过门了。
即使自通人事起便明白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趣,这个时间也是紧张的。
他面前坐着的那两个人也由不得他不紧张。
林沫和水浮,一个丰神俊秀,一个相貌普通,然而气质却出乎意料地想象。此时都挂着若有若无地笑容坐在他面前,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极为相似,不过一人说了一句恭喜,便都笑嘻嘻地不再说话。
他不想打圆场。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本来已经够累够紧张了,这两人要怎么着,就随他们去把。横竖林沫还知道君臣两个字怎么写,也不可能欺了水浮去。
至于水浮会不会欺负林沫?水溶忍不住想,真是荒谬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声明:CP林沫X水溶
第 39 章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水浮先打破了沉默:“听说靖远侯的生辰没多久就该到了?”
听说?听谁说的?林沫看了一眼水溶,露出一个羞涩的温和的笑容来,明眸皓齿,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水浮又笑道:“咱们算是有缘,我七弟也是九月里生的。还有个同母所出的”
林沫挑了挑眉,不说话。
七皇子与那个已经成了皇家大忌讳的八皇子只隔了四五天,不过一个命格极好,另一个就实在不行,林沫并不为那个早夭的八皇子不忿,人的运道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在自己父亲最危险的时候降生,运气本来就不大好,出生了以后又叫自己的叔父们陷害,即便没被皇上摔死也不一定有命活着,甚至搞不好会连累一家子。因而,文人墨客们替八皇子鸣不平的时候,林沫并没有上去帮腔。
他的生辰和七皇子的确实挺近,不过先生说,太过惹眼的日子,对他以后的人际应酬都不好,因而给提前了一个月。他不得不承认,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跟七殿下抢寿礼抢客人?他又不是嫌自己过得久。便轻笑道:“殿下听谁说的?那人大约是记错日子了,微臣虚长七殿下几日,九月初三生的。”
水浮脸上的笑意浅了一些:“哦?”
林沫轻轻笑了起来。
水溶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带着些警告,林沫看得分明,也回应得挑衅,两道目光交杂之下,一个微微皱眉,一个面带得意。
水浮干咳了一声:“如果不是知道今儿个是溶叔的好日子,还以为你同靖远侯如何如何呢。好歹避讳些吧。”
水溶手里一颤,杯子里的清茶都要洒出来,林沫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三殿下看来懂得还挺多,不知道他对水溶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机关算计的白痴行径有什么看法?是乐见其成,还是如林沫一般在心底不屑着却可惜着?
早在水溶在北静王府说出北静王府的尴尬地位的时候,林沫就不得不承认,这个所谓的“贤王”其实有几分脑子。而他算计着自己入了三殿下一系的不动声色的举动更是让他不满之余也多了几分自己说不出口的刮目相看。
对于水浮来说,水溶这种不挑明、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爱慕之情,着实是件无本万利的买卖,他只需要假装不知情,接着就能心安理得地坐享水溶替他带来的旧派与新派的融合。
不得不说,在陛下心目中“从不结党”的三殿下,实在不负秦王这个封号。
只是林沫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仅凭得了圣上的青眼就叫这两位王爷如此费尽心思地拉拢了?得了他这么个又没有实权又没有背景的侯爷的支持又有什么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得到皇上的看好,但是帝王对臣下的恩宠就如同男子对女子一样,实在不是多长远的事情。林沫自认为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是对于皇家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插手的勇气。
毕竟并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
林沫不喜欢水浮说他时候的神态,但也并没有和三皇子呛声的胆量,因而只微微一笑:“今天是北静王的好日子,三殿下这些玩笑,还是别开了吧。”
“这么说起来的话,溶叔的好日子同林侯爷的生辰差了没几天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一样,“我前几天在母后那里瞧见了孔家表妹,性子着实不错,虽说论起身份来她并不比给母后和皇姐行礼,但是因为母后是长辈,那一拜倒是实打实的,叫母后好生过意不去。”
林沫也听说过,景宁郡君进宫,只拜太后皇后,对诸位太妃贵妃等视而不见,气坏了花太妃,却只能无可奈何——毕竟她姓孔。
和惠大长公主是个相当出色的人物。她出身端亲王府,被崇元帝认为义女,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尊崇无比,十三岁时,西藏内乱,端亲王率兵平反,她自请和亲西藏——崇元帝没有女儿,自然不会无端端地认一个义女在身边。然而端亲王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没等到妹妹去和亲便摆平了叛军,把西藏土司的四个儿子给杀了干净。崇元帝于是“甚爱之,为其费公主单独立府宣召驸马之祖制”。而出乎意料的,最把皇家规矩身份摆在嘴上的宗人府没有一点意见。因为和惠大长公主嫁入的是孔家。
只有嫁去孔家才不算是下嫁。
任何一个王朝都希望孔家正式地承认自己,孔家的子孙能够入朝侍奉君王,甚至在王朝起了纷乱的时候,孔家能够站出来,号召天下文人尊崇君主,视叛军为异类。因此,每一个王朝都热衷于将公主嫁进孔家去。可是,孔家的独善其身做的比谁都好,他们家里至今奉着的只有周文王。
因而,崇元帝将和惠公主嫁与孔家。
和惠公主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即使她改变不了夫君,也至少能改变自己的儿子。为此,他特地废除了公主宣召制,为了让公主能够亲自抚养文宣公世子。
可是事实上,即便极为尊重母亲,文宣公依然只供奉周文王。
而后,文宣公拒绝了松阳长公主,迎娶长孙氏的嫡女为妻。不能不说是孔家对于皇家将和惠大长公主这样过分聪慧的女子嫁过来的挑战。
长孙氏生下的二子一女,更是规矩得和皇家极为生疏。
孔静娴倒是承认了皇家封给她的郡君份位,可是有了这个份位后,她便开始不拜舅爷爷家的庶女了。这到没有不合规矩,即使贵为贵太妃、贵妃,妾终究是妾,连太后同皇后都不用受她的礼,太贵妃等被她无视确实不算什么。
林沫却不知道水浮同他说这个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