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七】
睡着的谢屿恩很乖,陈书野看得有些出神,他心跳如鼓,惊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突飞猛进,才短短两天,他们就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这个人,好像真的具备某种魔力,会让他变成“可以是,可以想”。
陈书野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片空域正濒临塌陷,这种滋味很玄妙,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在他的自我认知之内。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叫做,心动。
“……学长,你还不睡吗?”
昏黄的小夜灯照耀下,谢屿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疲倦,慵懒得像只猫,换了个睡姿,同陈书野面对面,脸贴脸,手臂枕在脖子下。
陈书野差点掉下床。
他尴尬地问谢屿恩:“你……你怎么突然醒了?做噩梦了吗?”
问完只觉得更尴尬了,所幸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根本看不清对方是否脸红。
谢屿恩轻声道:“没有,学长,你是不是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有一点吧。”陈书野说,“我姐姐喜欢交朋友,所以楼上有很多空客房,一般我的朋友们来我家玩得比较晚也都是睡在楼上客房里……而且在三岁之后,我就开始一个人睡觉了……”
他察觉到自己一下子说了太多,看着谢屿恩,忽然没再说下去。
耳尖发烫,两人的呼吸声都很轻。
“陈书野,我喜欢听你说话,我们来聊聊天吧。”
谢屿恩很轻地笑了下,竟让人读出几分宠溺和餍足:“你的声音很好听,温柔悦耳,很适合讲睡前故事……以前我小爹哄我睡觉时就会跟讲睡前故事,所以我到了七八岁都不肯跟他分开睡……唔,这让我爸很不高兴。”
陈书野看着他,睫毛轻颤了一下。
“后来呢,有一段时间,我小爹去伦敦办事,我爸就逮准机会报复我,天天晚上给我讲恐怖故事,赶都赶不走,硬生生让我听了大半个月,胆子都快被磨破……”
“等到我小爹从伦敦飞回来后,到晚上睡觉时,见我不再缠着他听故事,第二天就把所有人都叫去问了话,问出原因,当晚就关着门揍了我爸一顿……”
谢屿恩万分感叹:“我小爹以前是拳击手,后来干保镖,拳头梆硬,那天晚上把我爸揍得那叫一个惨……隔着两扇门都能听见叫声,真的很吓人……后来我就习惯单独睡一间房了。”
“这……不算家暴吗?”陈书野问。
谢屿恩习以为常:“不算吧,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而且真的动起手来,我小爹还不一定是我爸的对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过,陈学长,你听见我是两个爸爸带大的,似乎也不惊讶。”
陈书野神态放松:“你是同性恋,而人的性取向可能会被基因、激素、生活环境等因素影响,如果身边有类似长辈也很正常,而且有两个爸爸也挺酷的,他们照顾你、把你养大,我为什么要惊讶呢?”
“也对。”
谢屿恩闭着眼睛动了下肩膀,他身上穿着陈书野的干净睡衣,薄薄布料摩挲着被子发出细碎响动。
虚淡的影子也跟着在白墙上晃动。
他低声道:“学长,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陈书野说:“会感到好奇,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会认真听。”
或许,这个小学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冷、生人勿近,说到底也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轻稚,也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分享欲。
陈书野用目光描摹着谢屿恩线条流畅的脸廓,乖顺的发丝略微遮住眉毛,光影一路从高挺鼻梁蜿蜒至薄唇、下巴尖,让人觉得这人看着很乖。
那张似衔着珠光的唇略微张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屿恩弯了弯唇角:“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校园北区长廊取景的时候,你突然闯入了我的镜头。”
“临川一中的校服好看,你穿上更好看,恰好那天阳光也很明媚……学长,你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当时我举着相机,在镜头里看见你从长廊转角走出来——我想,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同学貌似心情很不错,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简直要晃进人心里去。”
“穿着白色校服、背着球拍、匆匆而过的少年,给我造成了一种很直白、很炽热的美觉冲击。”
谢屿恩睁开眼睛:“陈书野,我留住了那一刻,并作为礼物赠送给了你。”
两人的目光倏然交错,暧昧不明,空气中忽然升腾起炙热甜腻的气息。
“那枚圆形相片吊坠,你喜欢吗?”
“……喜欢。”
陈书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差点忍不住想要挺身坐起来,紧张地抿了抿唇。
谢屿恩凑近陈书野,握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腕,掌心温热,细腻指腹揉按那突起的腕骨,似有若无的引诱:“那陈学长会喜欢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像是尖牙注满极毒黏液的花蛇吐露蛇信子慢慢侵进:“……可以是,会。”
“你会。”
温热柔软的唇瓣相覆。
陈书野眼眸颤动,心底那片空域彻底沦为塌陷废墟,原则尽失。
不过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谢屿恩抬起手臂平撑在枕头上,自上而下注视着陈书野的变化,捕捉到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瞬间,愉悦地勾起唇角。
“陈学长真可爱……现在你可以是,也可以想了吗?”
陈书野眼尾绯红,那种被甜腻硬糖哽住咽喉的感觉再度袭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次拒绝、推开,又或许,试试也未尝不可,试试看才知道结果。
他颤抖着开口:“我不……”
然而,这次对方连拒绝的机会都不再给他,要他身体软得眩晕、理智崩溃。
“可你的反应……”谢屿恩缓缓凑近陈书野的耳朵,压低声音说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悄悄话,“……小学长这是在肯定我的魅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陈书野羞愧难当,身体反应青涩却诚实,赤裸裸地出卖灵魂和内心,难以言说的滋味涌上他的心头,恨不能循着床缝钻进去躲避这直白提问,耳朵烫得冒烟。
他没法再说自己不是同性恋。
他对着谢屿恩硬了。
最难为情的是,还被谢屿恩发现了。
陈书野喘了口气,抬手捂脸。
分明刚才是谢屿恩强吻了他,却显得他像是浪徒登子,玷辱了清冷弯月。
而这轮月甘心为他折腰,映入深潭。
谢屿恩撑起身,拉住陈书野的手腕轻轻掰开,不让他遮住通红的脸,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温柔:“试试看好不好?”
“试试看,喜欢我,谈个恋爱——你十八岁了,我们这应该不算早恋。”
“……你还……未成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屿恩轻笑了下:“很快,过完六月六我就十八岁了。”
陈书野忍不住喘了口气,拿过空调遥控器将室温再度调低两度,又慢慢摩挲着薄被换了个姿势躺下:“……你别这样。”
“嗯?”谢屿恩退开他些许。
陈书野依旧脸红得要命,炙热呼吸快要将他绞杀在旖旎气氛之中,崩溃理智与飙升欲望抵死拼斗:“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了解你……可能会让你失望。”
“不,你一定会对我很好。”
谢屿恩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花纹,唇角掠起一抹弧度:“陈书野,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你想不想实践求证一下?”
“我……”陈书野低喃出声。
谢屿恩转头看向他,眼神温润平和。
“……我想。”
陈书野的心弦尽数崩断,在谢屿恩苦心收敛戾气、努力维持的温柔攻势下,他居然丢盔弃甲,放弃了挣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所以,你一周没来上课,都住在陈书野家里?!”
许录十分惊讶,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鸡蛋:“屿哥,神速发展啊!”
“滚。”谢屿恩捂住他的嘴,“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我爸提溜回家了。”
许录眼睛圆,眨啊眨:“唔?”
谢屿恩松开手,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喉结突出,上下滚了滚:“我小爹的发小,远在伦敦的陆叔叔,带着他小儿子陆翎,突然飞回国,把我小爹激动得打算留他们在家里玩一个月……”
“陆叔叔曾经追过我小爹,所以我爸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眼线时刻提防——”
他叹了口气:“我实在迫不得已。”
“毕竟组织上容不得拒绝。”
谢屿恩抬手遮眼,很是惆怅。
“那还有三个星期呢。”许录说,“你不会未来三个星期都待在家里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怎么可能,我策反了陆翎,叫他帮忙盯梢,报酬随便他开。”
“这个名字,我觉得有点熟悉啊……你陆叔叔的小儿子陆翎、从伦敦回来……是不是高一下册期末考试到学校来找你的那个金发碧眼、发梢有点卷、皮肤白得发光的外国小帅哥?”
谢屿恩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许录往嘴里塞了颗青提,眼珠圆溜溜地转,他犹豫着开口问道。
“屿哥,有件事我很好奇……你俩交流情报的时候语言通吗?”
“嗯?”
提到陆翎,许录只对那么一件事有点印象:“我还记得上一次陆翎跑来学校找你的时候,他不会说中文,操着一口伦敦腔,用英语和法语哇啦哇啦跟你说了一大堆话,你也没怎么回应他……反正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所以一直十分肯定地觉得是他说得狗屁不通。”
“……小录乖,你还能听出是英语和法语就已经很不错了。”
谢屿恩觑他一眼:“毕竟叫你多学点东西非要说没吃饱。”
许录委屈:“人类是有参差的,你不能要求一个笨蛋帅哥精通八门语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要点脸。”谢屿恩一哂。
“脸又不能当饭吃。”许录问,“你今晚留在我家吃饭吗?”
“不了,再过会儿我爸就得发消息问我家里的情况,我得赶回去跟陆翎串供。”
许录仰天长叹:“我哥今晚不回来,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吃冷面、守空房了——”
谢屿恩问:“一起去我家?”
许录的头摇成拨浪鼓,双手拒绝挥成扑棱蛾子:“不了不了,我怕段叔叔非夸我骨骼惊奇,要教我两招狠的……然后再一拳把我嵌地上,拔都拔不出来。”
“…………”
“Frère,tuesderetour!”
相比较去年,陆翎长高了很多,身高腿长,宽肩窄臀,白衣黑裤,略长的金发卷发束在脑后,脸上少了些许可爱的婴儿肥,愈发显得面容俊逸,脸廓柔美,一双湛蓝的眸子似乎内含汪洋,他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
他张开双臂抱着谢屿恩先贴右脸,再贴左脸,看起来非常高兴:“Dear!”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
谢屿恩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眼尾轻轻撩动,正要去倒一杯温水,却没想到陆翎给他倒了一杯花茶递过来,眨了眨眼:“Frère,尝……这个。”
“Merci.”谢屿恩接过他递来的玫瑰花茶,抿了一口,“Etlesoncleseux?”
“在楼上……”陆翎抬手指了指三楼的健身室,费劲地用中文说,“他们……比赛。”
正如许录所说,不能要求一个笨蛋帅哥熟练掌握八门语言,眼前这个在伦敦土生土长的家伙学了半年的中文,虽然在日常交流中会时不时蹦出法语和英语,但好歹听得懂一些中文,也能完整讲出句子就已经很让谢屿恩很知足了。
“Puis-jeuniqueravecvousenois?”
谢屿恩并不是很想在两种语言之间反复横跳,反正陆翎也能听懂一些日常交流的中文,他一边问着,一边将盛着花茶的玻璃杯放回吧台上。
陆翎盯着他的手腕,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一天都在健身房吗?”
谢屿恩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身姿慵懒放松,腰臀深陷柔软绒皮中,弧度绷紧,转头看向陆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不是。”
陆翎慢慢地走到谢屿恩身后停下,抬起手给他捏肩,细长手指揉捏在肩膀上的力度不轻不重,讲话语调很轻,像是在念一篇古老的法文短诗集。
“早上,阳光很好,Papa他们去了公园跑步……下午喝红茶吃蛋糕……之后他们在健身房锻炼……好像在……比谁耐力强。”
“Papa根本就比不过叔叔……他在伦敦总是偷懒、不健身、还喜欢吃甜食。”
一缕金发从耳鬓滑下,陆翎的双眼皮很宽略薄,长长的睫毛犹如小扇,在细嫩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投影,他的目光落在谢屿恩衣襟下的锁骨上,眨了眨眼。
他继续说:“Papa说如果没有甜点他就会……没命,可是他已经胖了六斤……”
谢屿恩说:“是吗,看不出来。”
陆翎摇了摇头:“你……眼……”他想表达你这是被他的美貌蒙蔽了双眼,在心里斟酌着该用什么词句,想了半天,冷不丁蹦出一句,“你眼……瞎了。”
很简短、具备歧义,嘲讽性拉满。
谢屿恩听得眉头一挑,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翎,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手腕搭在谢屿恩的肩上,指尖勾着他的手掌心,陆翎轻皱起眉头,脸颊看起来很红:“那……怎么用?”
谢屿恩沉默片刻:“建议不用。”
企图学到点什么的陆翎:“en?”
……
陆翎歪了歪头:“Frère……是你的手机响了吗?”
“嗯。”
谢屿恩并不避讳他的存在,直接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备注老婆的来电。
陆翎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有一刹那的僵硬和疑惑闪过,却只是默默收回了搭在谢屿恩肩上的手臂,绕过沙发,在谢屿恩的面前坐下,捧起了一杯花茶。
握在杯壁上的指尖泛白,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谢屿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屿恩看上去心情极好。
“屿恩。”陈书野清朗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夹杂着一丝簌簌风声,“你今晚有时间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陆翎听不见对面说了什么,却看见谢屿恩的神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温和乖巧,柔软得不成样子,与以往待人冷淡的模样天差地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
谢屿恩刚想开口,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很熟悉的声音,像是许录在说话:“屿哥他害羞!学长你要强势一点!……唔!”
许录把许录拖到一边,骂骂咧咧的爱弟教育:“就他妈应该把你丢家里吃烤冷面,一个人空虚寂寞冷……你再敢多说一句话,让人家害羞得不出来怎么办?!”
大约是陈书野笑着捂住了手机听筒走到一旁,周边声音淡了些,他又朗声问谢屿恩:“虽然延迟了很久,但是我可以回答一下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吗?”
谢屿恩笑了笑:“什么?”
“我们今晚约会吧。”陈书野答。
“……几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风声似乎大了些,吹得耳膜鼓动。
“我们。”陈书野说,“两个人。”
“好,你等我。”
……
陆翎看着Frère噔噔噔上楼进卧室沐浴换装的背影,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虽然Frère对他一直以来都具备着兄长的关心体贴,也并不冷淡,可这种由衷散发出来的愉悦情绪,他很少能在Frère身上看见——
这个“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八】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路边。
陈书野站在原地抬起头,看见谢屿恩从车上下来,少年气质卓然,秀丽精致的下巴轻扬,一双凌厉略显淡漠的眸子朝他这边望来,倏然面露淡淡笑意,眸中冷光融化为一池春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许久未曾见面,乍见之欢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