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深邃而又璀璨的星空下,整个东京灯火通明——纵使战争已至,但许多人依旧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
尤其是公共租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是那么的光鲜亮丽,酒吧、舞厅中充斥着挽着女伴的地方财阀子弟和欧洲人,他们畅聊着有关明军兵临城下的话题,但话里话外却表现得满不在乎。
在一家名叫“罗比恩”的舞厅,一名金发女郎侧首看向了身旁的男子。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菲利普,今天海岸那边发生了好多爆炸,我们该怎么办?”
后者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耸了耸肩,回道:“这里是租界,中國人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既然大明官方只是说要接管列强在日本的势力区域,不会撤销租界,那么战争就和他们这些人上人没有关系。
东京公共租界有自己的发电厂、自来水厂、医院、各种各类的仓库,自给自足一个月都不在话下。
“喂,酒还没有调好吗?你们怎么这么慢?”
“好了,女士,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前台的调酒师调好了两杯威士忌和利口,一名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瘦小日本姑娘端着盘子走了过去,为这对男女呈上了酒。
菲利普伸手拿过两个酒杯,然后望着这个服务生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后者低着头,小声回道:“小松茉莉子,还有一周就十七了。”
“还在上学吗?”
“我在圣玛利亚教会小学毕业以后就没上学了……”
其实菲利普早都对此见怪不怪了,他用食指和中指从西服上衣口袋中夹出了一张一英镑的钞票,递给了她。
如今的美元还不算全球货币,英镑和黄金才是硬通货,不过在亚太地区,大明的四海钞票也是可以通用的。一英镑可兑四美元或十六明圆,对于一个地位低下的舞厅服务生而言,这笔小费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巨款了。
小松茉莉子惊诧的微微张嘴,但她的眸子中还是流露出了犹豫之色,“先生,这太多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菲利普随口扯了个理由,“收下它。”
一旁的女伴、艾米莉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提醒道:“藏好哦,小心被抢走。”
菲利普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家境优越,父亲在西雅图的有一家机械加工厂,在侥幸熬过了黑暗的经济危机重新复兴。而菲利普因为不满于严厉的父亲,选择远渡重洋前往大明的杭州做生意,但是失败了。
可他不愿意灰溜溜地返回西雅图,便变卖了残余的资产,带着剩余的钱财来到了东京,别出心裁的干起了倒卖物资的活计。
租界的各大列强驻军都因为缺乏监管而相当腐败和涣散——沙俄驻军总是酗酒,为了抵偿酒资,军官带头倒卖军需补给;英、法、美驻军经常挽着姑娘闲逛游玩,士兵们入不敷出便顺手拿军营中的各种物资出来换钱;大明驻军也大差不差。
做正经生意以惨败收场,干灰色活计却如鱼得水,可以说菲利普也算是个奇特人才。
至于他近来相好的女伴艾米莉,她的父亲是十八年前逃亡出国的容克小贵族,在德国北部的巴特拉尔有一块封地,不过因为坚决反对那啥而担心被秋后算账,便拖家带口经由比利时逃亡,远渡重洋,最后定居在了东京。
但是艾米莉的父亲没多久就病逝了,母亲因为贵族大小姐的禀性而花钱如流水,家财挥霍一空后又不乐意放弃奢靡生活,从事小提琴老师的薪资太低,于是便放下身段卖身为妓。这样的家庭境况,艾米莉的成长之波折可想而知。
“混蛋,那个人给了你多少小费?交出来!”
艾米莉之前的提醒一语成畿,舞厅雇佣的用心棒(日本的保镖、护卫)就是周围的地痞无赖,欺男霸女的他们可没有丝毫怜惜弱小的心思。
小松茉莉子在凶神恶煞的几个用心棒面前浑身发颤,只得一边掉眼泪一边老老实实地交出了那张一镑的钞票。
至少在近乎于半个殖民地的租界,虽然表面上是文明社会,本质上却还应用着丛林法则,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租界仿佛与世隔绝的天堂,其中的人们毫不在意外边发生的事。
事实上,即使是城区里的大多数东京人也都麻木不仁,认为抵抗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有害的。
抵抗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打不过,最后反倒会让明人愤怒,还不如识相的跪地请降、恭迎王师呢。
上弦月投射出的柔和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停泊于海湾中的甲字一〇七特务舰队。
为避免遭到可能存在的鱼雷艇或蛙人的奇袭,舰队严格遵照条令规定实行灯火管制,只有几艘打着探照灯的驱逐舰来回游弋在外围。
滩头阵地上的陆战一团官兵们已经掘好了一个个散兵坑,裹着毯子、倚靠着坑壁在打盹。
而在最前沿的警戒阵地上,稀稀落落的双人散兵坑中,担负警戒任务的士兵们盯着黑漆漆的前面,步枪、子弹、手榴弹都摆放在了身旁。
几枚定向地雷也被布置在了三十米外,各自朝向一个角度,以实现完全覆盖正前方180°,并且杀伤角度各有部分重叠,从而最大化增强杀伤效力。
面对新事物,多数人不可避免的会持不信任的态度,士兵们亦是如此,他们没有设立绊索,而是使用电控起爆器将这些定向地雷掌握在自己手中。
提心吊胆的情况下,黑夜中的时间好像流逝的格外缓慢。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准备轮班休息的人昏昏欲睡、刚被叫醒的人迷迷糊糊。
这时候,有人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循声望去,茫茫夜色中好像有黑影在移动,而且距离已经很近了,不足五十米。
“快看,是不是有啥玩意在动?”
“哪里啊?”
一名中士眼疾手快,拿起信号枪朝天打了一发照明弹。
在明亮的白色光团的映照下,位于警戒阵地的士兵们下意识地伸手遮光,但下一秒就瞪大了双眼。
只见原野中分布着百余持枪的人影,大约分作六、七股,每一股十几人。
“敌袭!!!”
第一枪不知是己方还是敌方打响的,刹那间,密集的枪声就撕碎了静谧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