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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逢微到家的时候,许知彦正带着女儿薇薇烤布丁。他把外套挂起来,解开衬衫袖口。刚挽上去,薇薇发现了他。
六岁半的女孩正在换牙期,踩在小凳上扭头瞧见了父亲便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高逢微停了步,张开双手,女孩提起背带南瓜裤的裤腿口小心地跨下凳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过来,而后张开手回应父亲的拥抱。
高逢微吻了吻女儿的小脸,抱起女儿走向正在烤箱前忙活的男人。
“回来得这么早?”他笑着,随口问,“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今天过节,人还挺多的。”许知彦戴上隔温手套,把烤盘送进烤箱里,解下围裙从瘦削的男友手里接过女儿,抱在臂上,“下午老师打电话跟我说薇薇情绪不太好,我就提前关门去接她了。”
高逢微眉宇一凝,眼珠不着痕迹地暼了一眼张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女儿,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说:“先吃饭吧,待会儿再说。”
主卧的床榻床头正中挂着一个大相框。相框是镀金雕花的,雕琢得精细,镶嵌有宝石做吊坠,算是高家的一件产品。在几年前,这个相框里装的是高逢微父母的结婚照片。而现在,照片上的和美夫妻早已离散伤亡,换成了高逢微抱着女儿薇薇坐在凳上的场景。
相框两侧垂着帷幔,此刻正不断摇晃,使人疑心是窗缝里溜进了风在作怪。
“知彦——”清亮的男声气息不匀地呼了一声。
被唤到名字的男人缓住动作,俯下身抚开男友额角湿透的发:“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高逢微合上眼睛,轻轻摇一摇头。许知彦察觉到他心思游弋,已经厌倦了做爱,咬住口腔一侧,翻身躺到他身旁。
“对不起。”许知彦半搂着高逢微,吻了一下男友光裸的肩膀。
高逢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没有,别这么说。”他很是厌烦许知彦对自己说对不起,犹如寡断的,就像他肏他的方式一样,永远是那副体贴的奴才相。
“薇薇今天下午怎么了?”高逢微另起了一个话题。
“薇薇……”许知彦抚着高逢微肩头的手指抬起,顿了很久才再落下,“你也知道的,她喜欢和大人待在一起,不爱和小孩子玩。”
“有个小朋友想和她聊聊天,她不愿意,那孩子没明白她的意思,最后闹得有点不愉快。不过她没事,就是那个孩子缝了几针,明天你给回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高逢微揪着枕头一角的手指攥得紧了些,不知道女儿究竟是随了谁。
薇薇是个纯洁无暇的天使,这个小天使却替他做的错事受了过。高逢微一直对女儿极为宠爱,但女儿没有因此养成娇纵蛮横的个性,反而非常乖巧懂事,现在如何解释因为小事对别的孩子动手呢?高逢微闭了闭眼,他不觉得女儿打了别的小孩是错的,她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什么,完全可以不做。
做父母的努力打拼下立足之地,不就是为了让孩子的起点更好,试错的余地更多吗?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她把蜡笔塞进一个孩子嘴里,上上次是她踩一个孩子的手。薇薇在他面前有多乖巧可爱,在早教所里就有多恶劣。
而且,当高逢微询问她时,她只是张着大眼睛摇头,背着小手凑上来讨一个亲亲。
她已经连撒谎都学会了。
高逢微坐起来,下意识的想取一根烟,拉开柜子才想起自己早戒了好几年。发现怀上薇薇两个月之前,他因为郁结恼怒,把世界上人类能拥有的有害恶习全做了个遍,知道怀上薇薇之后,所有的恶习都被戒掉,只在精神恍惚时,才会忘记已经过了好几年,仍然以为自己有那些嗜好。
最近公事忙碌,他精神不大好,老是冷汗心悸,下意识会做出找烟的动作。
“不是都戒了好几年了吗?”许知彦也坐起来。
“嗯。”高逢微随口答道,心里其实有些不耐烦,因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了,并不打算真的抽一根,而男友却使出马后炮式的多余关心,他抹了抹头发,起了身,“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孩子。”
儿童房离主卧并不远,原先的格局不是这样,是高逢微后来改的。他披了衣服,没有穿鞋,扭开儿童房的门。
坐进床边时,薇薇醒了,迷惘地扇着浓长的睫毛。高逢微蹲下来,牵起女儿的小手摸了摸:“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薇薇抽回了手,来摸高逢微的嘴唇。高逢微却没有再动口,只是嘴角弯起来,露出笑容,捏着女儿的小手亲了亲,塞进被子里。
“睡觉吧,乖。”
薇薇依然张着眼睛,深色的眼珠黑得发紫,她是个太过缄默的孩子,常被误认为性情古怪。高逢微顺了顺女儿额际的碎绒发,依着女儿的眼神躺上床,把女儿抱在怀里。
薇薇侧过脸在高逢微怀里,耳朵和一只小手都紧贴在高逢微胸口。摸了一阵,她揪住高逢微的睡衣轻轻拽了拽。
高逢微原是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拍哄着,低头抬手摸了摸孩子
', ' ')('的脸,而后解开衣扣,暴露出一侧裸露的胸口。薇薇又扯了扯他的衣襟,而后把侧脸和耳朵贴在高逢微胸乳中间皮肉极薄的位置,通过骨头的振动感受着心跳。
“记得这个,对吧?”高逢微轻拍着女儿,想起女儿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趴在自己胸口,一边吃奶一边听着心跳——听她唯一能听得明白的东西。
她听不见声响,但能感知到振动。高逢微知道,她之所以能准确的知道关门回来的是自己,是因为每一次关门她都会那样带着期待回头。
薇薇是天生的重度听障,也许和高逢微在怀她时吸烟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近亲繁殖。
是他自己做的孽。高逢微的目光非常空洞,抱着女儿让他感觉自己不是独自一人,但女儿实在太幼小了,无法分担任何事。薇薇心满意足,一会儿便安然地睡着了。高逢微低下头,小心地握着乳房根部,把被吮吸得挺立的乳头从女儿微张的嘴里取出来。薇薇动了动,手脚微微抽动,高逢微搂着女儿又拍了一会儿,如一具已经成了尸体的母亲那样温暖又寂凉地躺着。
是他们一起做的孽。他和他做了坏事,神将其中一个人流放,而后使另一人独守爱女身患恶疾的心碎。
独守的那个人,是高逢微。而被流放的那个,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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