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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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桐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身体猛地一颤,随后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似乎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拿走绿松石手串的人,绝不会是贪图小便宜,因为皇后娘娘赏给我的翠玉耳环,远比这只绿松石手串要贵重……而且,荷包里面的碎银,都原封未动。”

“荷包完好无损,荷包收口的丝带也牢牢系着,偏偏只有绿松石手串不见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捡到荷包的人,知道这只绿松石手串的来历,知道它是娘的私人物品,所以才故意拿走。”

“这只荷包,我平日里都戴在身上,见过我的人,肯定都能认出这是我的物件……”

想到这里,忆桐不禁胆战心惊。

“会是谁呢?能来到后殿梅林的,自然只能是凤鸾宫的人;而过去十几年了,知道这绿松石手串的,也只能是凤鸾宫的老人儿。所以,皇后娘娘、思冰姑姑、那几个老嬷嬷……都有可能!”

忆桐拿着荷包,神情落寞地回到前殿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头倒在床榻之上,心烦意乱。

苦思冥想之下,也判断不出来究竟会是谁拿走了绿松石手串。

可是眼下,她不能去问,也不能去找,只能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既然拿走了绿松石手串,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必然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亲自找上门来质问我,亦或去禀告皇后娘娘……我只有等着啦。”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凤鸾宫风平浪静。

这样的平静,愈发让忆桐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中午时分,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过来,恭敬地说:“兰儿姑娘,今儿是腊月初八,皇后娘娘差奴婢过来,让您和她一同用午膳……浅溪公主也在!”

忆桐神情有些恍惚,好半天,才起身,带着夏蝉,脚步虚浮的跟着小宫女一同来到了正殿。

进入主殿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金丝楠木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这些菜肴被精心摆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但是,这丝毫引不起忆桐的食欲。

皇后娘娘见忆桐来了,笑着招呼道:“兰儿姑娘,快过来,坐这儿!”

浅溪公主也热情地喊她:“兰儿姐姐,挨着我坐!”

一切如常,并无二致。

忆桐迟钝地走过去,心里依然带出几分忐忑。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而那个拿走绿松石手串的人,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忆桐在下首浅溪公主的身边坐下,皇后娘娘看了她一眼,关切地说:“这姑娘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大清早和浅溪去梅林冻着了?夏蝉,先给她盛碗鸡汤暖暖身子!”

夏蝉应着,正要给忆桐盛汤,思冰姑姑却快步走过来,站到忆桐身边,温言道:“奴婢来吧!”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拿忆桐面前那只精巧的蓝底青花汤碗盛汤。

忆桐不习惯被人伺候,也懂礼数。思冰姑姑可是凤鸾宫的掌事宫女,怎么能让她动手为自己盛汤呢?

于是,忆桐忙站起身,把汤碗拿起来,客气地说:“不敢麻烦姑姑,兰儿自己来!”

思冰姑姑却自顾自从忆桐手里取走汤碗,含笑道:“不麻烦,兰儿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客人,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

说着,她神色凝重地把宽大的衣袖往上抻了抻,便探身去盛汤。

很快,她就盛好了一碗温热喷香的鸡汤,端了过来。

忆桐赶紧伸出双手去接碗,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思冰姑姑的手腕,蓦然撞入她的视线,让她的心在一瞬间险些跳出口来,整个人,便如石化一般,呆立在原地。

只见思冰姑姑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绿松石手串!这只绿松石手串仿佛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吸引着忆桐的目光。

忆桐忍不住瞪圆了双眼,盯紧那只绿松石手串。

那一颗颗一模一样晶莹圆溜的珠子,宛如绿色的宝石,闪耀着翠绿的光芒。它们绿莹莹、脆生生的,仿佛是大自然赋予了它们生命一般。阳光穿过窗户,洒在这些珠子上,使得它们散发出温润而柔和的光泽,就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所抚摸过一样。

思冰姑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忆桐的异样,她若无其事地把汤碗放在忆桐面前,沉声道:“兰儿姑娘,快坐下,趁热喝!”

她的手腕,和忆桐近在咫尺,那只绿松石手串,猛不丁碰在青花瓷的汤碗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叮当声,让忆桐的心颤栗不已。

忆桐捧起那只碗,不过一碗鸡汤,此刻却宛如千钧重一般。

她的手,忍不住微微哆嗦。

内心,也在激烈地斗争,“此时此刻,我该直接向思冰姑姑讨要手串,声称那是我弄丢的?还是继续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忆桐却听到皇后娘娘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问道:“思冰,你……怎么想起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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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桐抬起头,发现皇后娘娘的眼睛,也正看向思冰姑姑的手腕,看向那只绿松石手串。

思冰姑姑抬起手臂,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用严肃沉稳的口吻道:“上午收拾东西,结果把这个给找出来了,就忍不住戴上了!”

皇后娘娘垂眸,语气低沉:“记得当年,本宫给你们俩一人一把绿松石珠子,让你们串成手串来戴……她成亲那天,就戴着这个,说自己最喜欢绿松石,戴惯了,舍不得摘下……这么多年了,言犹在耳啊!”

思冰姑姑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一层泪光:“是的,娘娘赏的珠子,她串好后,就一直戴着……而奴婢,却是浪费了几颗珠子缀在香囊的穗子上,以致于串的手串嫌小了,故而很少戴……也是近些年愈发清减,所以现在戴上刚刚好!”

忆桐一字不落地听着思冰姑姑和皇后娘娘的对话,脸色凝重,再次仔细审视她腕间的绿松石手串。

确实,不是母亲的那只。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珠子,就连串珠子的丝线,也都是一模一样的黄色。但思冰姑姑的,紧紧箍着她的手腕,分明要小得多。

母亲的那串,来京城之前,忆桐曾套在手腕上偷偷试戴,很是松散。

刚刚,思冰姑姑也跟皇后娘娘说得很明白,她曾经用了几颗绿松石珠子缀在了香囊的穗子上,所以手串便紧了些。

这下,忆桐全明白了。

皇后和思冰口中的“她”,说的正是母亲。

“原来这绿松石,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让思冰姑姑和娘串成手串。”

“思冰姑姑和娘,各有一串这样的绿松石手串,娘一直随身戴着,就连和爹爹成亲那天,也没有取下来。”

“意外发生后,她也正是戴着这绿松石手串,匆匆逃离陈府的。”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娘娘和思冰姑姑,都清楚这绿松石手串的来历。

“娘的绿松石手串,到底是谁拿走了?”

忆桐满腹狐疑,低头沉思。

“今天上午,我刚弄丢了荷包,弄丢了娘的绿松石手串。”

“而多年来,从没戴过绿松石手串的思冰姑姑,偏偏就在这会儿戴上了自己的。”

除此之外,思冰很多异常的举动,也让忆桐不得不怀疑她。

“皇后娘娘明明让夏蝉给我盛汤,向来对我不冷不热的她,这次却殷勤地赶过来,要亲手给我盛。 盛汤前,她似乎是有意扯了扯袖子,有意在我面前露出她的手腕,露出她的绿松石手串。”

“思冰姑姑这么做,用意何在?”

忆桐木然地抬起头,发现思冰姑姑也正直视着她。

迎着她的目光,思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便闪身站到了一边。

她这一笑,让忆桐立刻断定,母亲的绿松石手串,就是她给拿走了。

“她对我一直心存怀疑,必定关注着我的行踪。今天上午,当她发现我的荷包落在梅林里,便捡了起来,然后看到荷包里的绿松石手串,窥见了我的秘密。 所以她故意把手串拿走,又故意在我面前戴上一模一样的。”

“她是想让我在情急之下,朝她讨要手串,然后暴露身份吗?”

“可是如果她洞悉了一切,为什么不拿着荷包,拿着手串,直接去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来审问我?

“不对,她是在试探我! 她并不确定娘的绿松石手串为什么会在我手里,也并不确定我和娘的关系,所以才要进行这么一番刺探。”

“那么,我的隐忍、震惊、以及听到她和皇后娘娘谈论娘时的黯然神伤,必定都落入她的眼底。她最后的那个笑容,就是在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忆桐满心狐疑地坐下来,食不知味地轻啜了一口鸡汤。

她的心里,惶恐无助,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猜不透思冰姑姑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她和娘,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对我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忆桐茫然无措间,忽听殿外传来田公公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她着实吓了一跳,留在凤鸾宫这几天,她还没见过皇上呢。

据说,皇上最近政事繁忙,皇后娘娘去探视过两次,回来叹息说皇上一直守在崇明殿,不眠不休的。

一听皇上驾到,皇后娘娘率先站起身。

忆桐也慌忙放下汤匙,跟着站了起来。殿中伺候的宫人,也像听到什么命令似的,齐齐垂手而立,表情恭敬端肃,殿内一时静寂无声。

这样的气氛,让忆桐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偷眼看向旁边的浅溪公主。

善解人意的她,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容,对忆桐耳语道:“放心,父皇一点儿都不可怕,他很和善的!”

忆桐略略放下心来,好奇地看向门口处。

“终于能喘口气了,都在用午膳吧?让朕看看,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伴随着爽朗愉悦的男声,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明黄色锦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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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请安,皇后娘娘含着笑,嗔怪道:“皇上也不提前让人通传一声,臣妾也好预备着……”

皇上摆摆手,沉稳地说:“对朕来说,凤鸾宫就是朕的家,朕回家来,不需要什么通传,更不用特意预备什么。朕只要回到这儿,看见你和孩子们,再冷的天,心也是暖的!”

他这么说着,和皇后娘娘相视一笑。看得出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很好,他们完全没有君臣之间的高高在上和小心翼翼,只有寻常夫妻的恩爱和谐。

忆桐内心充满好奇和紧张,她忍不住再次抬起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悄然地看向皇上。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却一下子越过了皇上,直直的看向门口。

因为,她突然发现,皇上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男人,这会儿刚迈进正殿的大门。

他的身材高大而修长,但身形却显得异常瘦削;脸庞轮廓分明,透露出岁月的沧桑与坚韧。

那张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硬朗刚毅的线条勾勒出他独特的气质。

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脸上那一抹难以言喻的冷漠和寂寥。

这种神情仿佛深深地扎根于他的灵魂深处,让人不禁好奇他经历过怎样的故事和苦难。

见众人给皇上请过安后,他这才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这次回京,因为府里事多,一直没顾上来拜见皇后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皇后这才注意到皇上身后的人。

她满面笑容的看着他,很和气地说:“镇西大将军不必多礼,本宫都了解……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镇西大将军?!”

忆桐忍不住震了一下,原本已经移开的目光,带着几分痛楚和渴切,重新盯紧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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