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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分明就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那张面庞也是如此的熟稔,但就在此刻,忆桐却像不认识了似的,怔怔地看着这个离她越来越近的白衣男子。
犹记得那日入宫之时,他们曾于梅林之中依依惜别。然而,忆桐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就在自己离去的当天,甚至已然踏出了京城的地界之后,竟然还有机会再度与他相见。
在忆桐的记忆深处,慕容廷向来都是身着深色衣物,不是鲜艳如血的绛红色,便是深邃神秘的玄青色,从未有过如今这般身披一袭洁白如雪、毫无半点尘埃沾染的白衣模样。
在距离忆桐他们约莫一丈远的地方,慕容廷停了下来。
陈同急忙翻身下马,迎上前,恭敬施礼道:“太子殿下万安……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廷含笑道:“本宫知道将军一家要在今天前往西南,本想在你们走之前,在东明宫设宴饯行,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一早在京郊的官道上候着,跟将军和夫人……还有桐儿姑娘……道声别,西南距京城有千里之遥,再见不知到何日了……”
陈同很是动容,感激地说:“有劳太子殿下如此记挂,微臣感激不尽!”
慕容廷语气恳切地叮嘱道:“山高路远,还望将军多多小心!”
陈同宽慰他:“殿下不必担忧,十几年来,微臣在京城和西南之间,来往过数十趟,早已是轻车熟路……”
慕容廷正色道:“以前都是将军自己带着随从……身经百战的武将,自然不怕路上的艰难险阻。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将军带着夫人和桐儿姑娘呢,将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忆桐从他脸上紧张的表情,看出他是真的担心,便有意用轻松的口吻道:“殿下多虑了,桐儿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搬得动石头上得了树,在襄阳的时候,跟邻居的男孩打架,从来没有落过下风……对吧,娘?”
思菱抿嘴笑着,怜爱地嗔怪道:“可不?之前妾身一直头疼,怎么生了个假小子,还好女大十八变,现在乖巧起来,还算是有几分姑娘的模样!”
慕容廷和陈同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缓和了。
片刻后,陈同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她们娘儿俩随行,微臣一定会多加小心!”
慕容廷点点头,抬眼看着忆桐,轻声道:“桐儿姑娘多多保重!”
忆桐也望着他,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多谢太子殿下,殿下……也务必珍重!”
慕容廷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抬起了他那修长的手臂,动作轻盈而优雅,向着忆桐所在的方向轻轻挥动了两下。
他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宽大的袖子随风舞动,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在这寒冷刺骨的寒风之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飘逸出尘。忆桐不禁心生疑惑,觉得他今日的举动颇为怪异,于是定睛仔细观瞧起来。
直到此刻,她方才留意到一个细微之处——慕容廷的袖口之上,赫然别着一支那日曾从她头顶摘下的簪花。那支簪花乃是由浅红色的丝绢精心编织而成,造型精致小巧,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若不是慕容廷刻意挥动衣袖,恐怕无人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当他挥舞起白色的衣袖时,那抹鲜艳的红色顿时变得极为引人注目。
就好似内心深处最为柔软脆弱的角落,突然被一双充满温情的手温柔地轻抚而过,忆桐瞬间感到眼眶发热,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努力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伸出玉手,轻轻地拢了拢自己耳畔的发丝。
鬓角处,正稳稳地插着他之前赠予她的那枝形似桐花的珠花。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涌上心头,仿佛他们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与此同时,慕容廷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旁人难以觉察的浅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温暖,又似夜空中璀璨星辰般熠熠生辉。
他们又随意聊了一会儿后,慕容廷微微压低声音对陈同嘱咐道:“时间已经不早啦,将军还是尽快出发为宜啊!”
言罢,只见他迅速挥动马鞭,驱使胯下之马向道路一旁疾驰而去,并稳稳停在了那里。
陈同连忙拱手回应,表示知晓,口中言道:“多谢殿下提醒,末将这就动身。”
语毕,他身手敏捷地翻身跃上马鞍,动作干净利落。紧接着,陈同轻抖缰绳,驾驭着座下骏马如箭离弦般冲向前方,一马当先。
与此同时,伴随着清脆而有节奏的马蹄声响彻耳畔,原本停滞不前的马车再次缓缓前行起来,车轮滚滚转动,发出辘辘之声。
坐在车厢内的忆桐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窗外,极目远眺。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天色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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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这片广袤无垠、略显萧瑟凄凉的天地之间,那位身着一袭洁白如雪衣裳的太子却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般引人注目。
他静静地端坐在马背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纹丝不动。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始终紧紧凝视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想要透过这遥远的距离传递出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在这一刹那间,忆桐再也无法抑制住眼眶中涌动的泪水,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唯有深深的眷恋与无尽的离愁别绪,至于先前沈霜云所说的那些话语给自己带来的不快与隔阂,早已被抛诸脑后。
行行重行行,黄昏之前,他们便到了锦城地界。
陈同命令停下来,说不再往前走了。
于是,他们一行就在城西的一家客栈落脚。
从外观上看起来,这家客栈很是有些年头了。
陈同下马,扶思菱下了马车,一边打量着客栈的门匾,一边对她们说:“这些年,我每次路过锦城,都住在这家客栈,所以对这儿很熟悉……”
他回身吩咐他的随从:“辛武,老规矩,我和夫人就住我之前常住的那间客房……在隔壁给小姐再另开一间!”
辛武应着,进了客栈的门。
陈同站在门前,指着不远处一座的宅子,问思菱道:“还认得吗?锦城知府的府邸,记得那年皇后娘娘随皇上去西南,就住在那儿,当时锦城的知府是刘骥,现在他早已升迁去了京城……”
思菱凝神望去,回忆道:“怎么会不记得?简直是刻骨铭心,那一路娘娘一直不舒服,还以为她是眩疾呢,结果到了锦城,苏太医诊出她竟然怀了身孕……西南终是没去成,我陪着娘娘又原路返回……对了,皇上当时就是派的你和白元,一起护送娘娘回京……”
陈同看了思菱一眼,调侃道:“当时我们还不熟悉呢,你一直叫我侍卫大哥,很是客气……再后来去江南的时候,你就对我直呼其名了……”
思菱有些不好意思,白了陈同一眼,嗔怪道:“当着桐儿的面呢……”
忆桐别过脸去,佯装没听到。其实,她看到父母这般相亲相爱地回首过往,自己不仅不觉尴尬,反而满心甜蜜。
他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陈同和思菱正闲闲地谈论着过去,辛武出来,却是一脸为难地对陈同道:“将军,您常住的那间客房,眼下倒是还空着……但是左右两侧的两间房,都已经有客人了……”
陈同微微一愣,沉吟道:“那就不住以前的客房了,另换两间,必须要紧挨着的!”
辛武又走进去和掌柜交涉,这次,很快便确定好了两间客房。
忆桐带着夏蝉,跟在父母身后,一起到了楼上。
他们住的两间客房,相互毗邻,在二楼的尽头处。
走到回廊中间,陈同指着紧闭的房门对思菱说:“真不巧,本想还住这间呢,从这间客房的窗子望出去,能清楚地看到锦城的护城河,夜晚桨声灯影,很有诗情画意……”
这么说着,他们走到二楼尽头处,店小二殷勤地打开门,让陈同夫妇和忆桐分别进了客房。
刚收拾好,思菱那边的丫鬟过来问忆桐道:“小姐,将军和夫人要去拜访锦城的一位故友,夫人问您要不要同去?”
一天的奔波,很是疲惫,再加上忆桐也想让父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回绝道:“告诉娘,就说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不一会儿,陈同夫妇亲自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忆桐不要到处乱跑。然后只带走了一个随从,把辛武和另外几个家丁都留在客栈。
天色尚早,夏蝉端来热水,忆桐用帕子浸了脸,便倚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闲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直到暮色四合时,她感觉有些饿了。因为感觉累,懒得下楼,便吩咐夏蝉,让小二送几样清淡的饭菜到楼上。
等了好一会儿,夏蝉迟迟没回来,忆桐不放心,出了房间,走到拐角处的楼梯那儿,凭栏向下望去。
客栈的布置很有特色,木质的小楼,回廊上放置有雕花的屏风。可能是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的缘故,廊下垂着各式花灯,有荷花灯、牡丹灯、菊花灯、西瓜灯……造型各异,惟妙惟肖,煞是好看。
就在这时,忆桐身后不远处,接连传来两声门响。
她愕然地回身望去,只见中间的两间客房里,五六个精壮的汉子,鱼贯而出。
他们一边交换着眼色,一边行迹匆匆地从她身边经过。
就在下楼的瞬间,忆桐听到其中的一个诧异地问道:“到底让我们提前候在这儿做什么?”
另外一个瓮声瓮气地回答:“这不马上就知道了……在楼下等着呢,快走……”
忆桐望着这几个壮汉的背影,心生狐疑。
看他们的样子和装束,像是习武之人。
而且……她仔细观察,他们住的那两间客房,刚好位于父亲先前常住的那间房的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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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夏蝉疾步跑上楼,她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说:“刚刚下去的那几个人干嘛呢?慌慌张张的,差点儿撞到奴婢……小姐,跟小二说过了,一会儿他会把饭菜送上来,这家客栈生意真好,好容易才逮到一个得空的小二……”
忆桐点点头,不动声色道:“走,陪我下去看看!”
夏蝉不明所以,很高兴地说:“楼下可热闹了,客栈门口有个卖艺的……好多人围着看呢!”
忆桐和夏蝉走到楼下的大堂里,正看到那几个壮汉,夹杂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正东张西望。
她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听到刚才的那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退房了?”
“对啊,不是说今晚有很重要的任务吗?”
……
柜台前,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挤过来,他们没有注意到忆桐,而是环视四周,压低嗓音,面目严肃地对那些壮汉说:“各位壮士,让大家空跑了一趟,多有得罪,这是我们爷给各位的报酬……情况有变,不用劳烦各位了,连夜回京吧!”
听到“我们爷给各位的报酬”,忆桐禁不住浑身一凛。
那几个壮汉接过一些碎银,不满地嘟囔着,很快便疾步出了门。
门口处,依然簇拥着看卖艺的人群。
那两个中年男子也颇有兴致地驻足观看,只见一个身材瘦弱面容清秀的少年,头顶一个硕大的、装满水的水瓮,腾挪转移间,水瓮中的水却没有洒出来一滴,引发众人的欢呼和掌声。
忆桐带着夏蝉,隐在人群背后,并不出门,却在暗中关注着那两个中年男子的一举一动。
只听其中一个嘀咕道:“计划怎么突然变了……”
另一个模棱两可道:“来日方长,在这儿动手太显眼了,再说了,他们也不是对手……爷说他另有妙计,可以不动一兵一卒……”
声音隐没在嘈杂鼎沸的市声中,他们很快挤出人群,骑上拴在客栈不远处的两匹马,消失在京城苍茫的暮色里。
忆桐回身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二楼还有客房吧?”
掌柜的很是殷勤道:“有了有了,刚才几位客官刚退了房,现在中间连着的三间客房,都空出来了……”
忆桐装作不经意问道:“哦?怎么这会儿退房走了……天都要黑了!”
掌柜的蹙着眉,满脸狐疑道:“谁知道呢,约莫是有什么急事吧……他们都在这儿住了两天了,明明是熟人,来的时候,却指定要二楼不相邻的两间客房,真是怪异……就是因为他们,害得一位老主顾没法住自己常住的那间,好不容易安顿好,这些人倒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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