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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叁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他唤了两声:“余晖?”没有人应他。推开房门,床中央的被子下拱起一团,他拍了拍被子:“起来。”
里面蠕动了一会,余晖坐起来,头顶着被子,眼睛红肿。周叁皱眉,问他:“怎么了?”
余晖没回答,伸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找到手机,他递给周叁,瓮声瓮气地说道:“给你。”
周叁先是愣了两秒,随即才想起来,“不用了,我不看,你删了吧。”
余晖眼睛瞪大,脸也鼓起来,没几秒,他又像泄气的气球一般,从头顶把被子拉下,又裹成一团躺下,在被子里他小声骂道:“坏蛋!好不容易录好的,又不看!”
周叁一脸茫然,问他:“你吃饭没有?”
“不吃,不饿。”被子里传来声音。
“行,随你。”说完,周叁走出房门,将门给带上了。
等人走远,余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擦了擦眼角,把手机里的视频删掉,然后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余晖推开房门,浴室里传来水声,周叁在洗澡。
余晖放轻脚步,只拿着手机就跑出了酒店。余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只是想要短暂的,短暂的喘息。
周叁洗完澡出来,发梢滴水,他搭着毛巾擦头发。门铃响起,周叁打开门,是他点的外卖到了。将外卖放在桌上,周叁扯下毛巾去敲了几下余晖的房门:“出来吃饭。”说完,他坐到沙发上等了会儿,没有人应他。周叁不耐地走过去,打开房门,余晖并没有在房里。他边叫着“余晖”,边四处查看,厕所、阳台、卧室,哪里都没有他的人影。
直到这时,周叁才察觉到不对,他打余晖电话,只有机械的女声应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边不停地打电话,边匆忙跑出酒店。街道上,灯照得夜晚如昼,只是比白日多了几分荒芜,周叁站在马路边,一时也没了方向。这个城市,对他是陌生的,他始终惦记着,他的家乡。那里不及这个城市半分前卫,夏日里却能闻到栀子花的味道,家门口外的夜市摊,油烟味驱散了夜的凉。后来,他心无所属,仇恨扎根,成了他唯一向上生长的根茎。
他终于靠着这份力量活了下来,成为无论在哪个城市都能坦然的周叁。那余晖呢?他的归属在哪里。
周叁靠着路灯,腰有些弯,地面的影子畸形,他自嘲地笑笑。从他开始频繁地有了想要吻余晖的冲动起,他就明白,他的根茎开始腐朽了。他做过许多连他自己都恶心的事,他常常觉得自己面目全非,自厌的情绪愈浓,根茎就烂的越快。他无法全身心地去恨一个人,也做不到放任自己的心,去爱他。
午夜梦回,地面流淌的血不断蔓延,他惊醒时,手心黏腻的汗,都会让他惊恐,以为那是温热的血液。
手机忽然响起,周叁看了眼,随即惊醒,是余晖。他接起,嗓音沙哑:“你在哪里?”
那边传来紧张的呼吸声,过了会儿,余晖的声音才清晰传来:“我在酒店门口。”
周叁挂断电话,搓了搓脸,然后跑回了酒店。门口,余晖抱膝坐在地上,他看见周叁,眼神瑟缩:“我没有房卡,进不去。”
周叁没有理会他,径直开了门,他走进去,顺手将灯关了,室内漆黑一片。余晖跟着走进去,周叁堵在门口,背对着他,余晖站在周叁背后,没敢说话。很突然地,周叁转身将门“砰”地关上,然后将余晖推在了门上抵着。余晖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周叁堵住了他的嘴,他亲的突然又强势,余晖被迫地承受,连想要讨好的回应,都一应被周叁夺去。
半响,周叁松开他,头低着,靠在他肩上,他没有说话,余晖叫了声:“叁哥。”
他开口,“余晖,我不恨你了。”
余晖愣住,然后是冗长的沉默,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又说:“我放你自由。”
余晖感觉,他被笼罩在薄雾里,四周缥缈,以至于周叁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却始终不够清晰。他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但他并没有想要逃。他自己画地为牢,甘心做一个囚徒,何谈周叁放他自由。
余晖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还有些许颤抖:“你继续恨我吧。”
周叁站直,摸了摸余晖的头,目光沉静:“明天我送你回学校,你搬到原本的寝室去,我不会再干涉你,你好好生活吧。”
余晖摇头,乞求地拉着周叁的手臂:“你恨我吧,你为什么不恨我?我害死了你妈妈,你继续恨我啊!”如果恨是他们之间唯一能有的羁绊,那就让它生根发芽,不好吗?
周叁松开他的手,他摸了摸口袋,想抽一根烟,但口袋是空的。他颓废地放下手:“余晖,那是个意外,我不恨你了,报复你这么久,也够了……我,我是个分裂的人,我不喜欢白天,也讨厌夜晚,白天我会变得过于清醒和冷漠,但晚上,我就会反复沉浸在自责和愧疚之中。所以,放过你也是放过我自己,我不用再去纠结,不用再眼看着自己沉沦又试图挣扎。”
余
', ' ')('晖泣不成声,他无力地拉住周叁的衣袖:“那就黄昏,黄昏时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你不用纠结,不必愧疚,可以一直恨我,白天恨我,晚上恨我,就黄昏,黄昏喜欢我一点不行吗?”
周叁伸手擦干净他脸上的泪:“小哭包,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啊。”他收手,先一步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轻掩,余晖蹲在门口,没有光,他是突然刑满释放的罪犯,是从动物园走丢的麋鹿,原本的家早已不在,依靠的巢穴倾塌。唯一的温度,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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