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月白无声。一条蜿蜒曲折的队伍,正沿着荒凉的古道默默前行。空气中只余车轴在喑哑地吟唱。厚厚毛毡包裹的车厢里,一个女子安静地沉睡着,雪肤冰颜上缱绻着两簇微颤的睫毛。她绝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已然披了嫁衣,匆匆行驶在远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路上。
三天前,一纸诏令让她彻底明白,李攸熔软禁她的真实意图。和亲。她本以为永远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噩梦,竟真实地发生。而且出自亲兄弟之手,才真让人觉得寒心刺骨。对那人保留的最后一点情分,因为这一道诏令,消失殆尽。皇家薄情,绝情至斯,世上最荒唐可笑,悲凉可恨的事莫过于此了。
队伍越往北行进越冷。不知何时,马蹄下已经落了一地白雪。骑在马上的万书崎,走在队伍地最前端,雪不断落在他头顶,肩上,几乎要将他塑成一个雪人,他仿佛浑然未觉,并未伸手拭去。因为去过晋国,熟悉那里的路途,他被任命为此次和亲的特使,秘密护送长公主前往蒙古。
昏迷的人渐渐有了些意识。迷药的效力还未褪尽,她躺在榻上,浑身酥软,没有半分力气。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扫了眼满目的耀红,她心里冷笑,瞥见一个陌生的宫女,正掀开帘子往外探看,她重新闭上眼睛,并未惊动她。
“万大人,还有多久才能到蒙古境内?”
“五日!”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忽然像车轮在心上碾过。惊诧过后,苦涩一点一点渗入五脏六腑。竟然是他。亭中偶然相遇的翩翩身影,骤然跃入脑海,却被昏暗染上了一层荒凉的颜色。她蜷紧手指,全身透着疲乏,就着爱和恨的幻灭,又沉沉睡去。
归岛。
鲁韫绮像条蛇一样,眯缝着眼斜躺在沙发上,阳光顺着她笔直的长腿,游走到婉约的腰肢,她弯着嘴角,妩媚的面颊粉酡酡的,十分惬意的样子,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忽然,她鼻息间溢出两声轻吟,细长的手指开始揪扯怀中的抱枕,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脚趾头蜷紧,全身绷直,仿佛在忍受着某种痛苦,直到身子猛然一颤,她嘴里发出冗长的喟叹声,绷直的双腿才算放松下来。大概过去了一分钟,她忽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感觉到某个地方的湿滑,头皮发麻地奔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鲁韫绮望着镜中,脸上还未消尽的酡红,简直羞得要自挖双目。
“太过分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才上了一次床而已,居然日日来……来讨债,简直不能原谅!
鲁韫绮不停地往身上挤着泡泡,等到全身像裹了棉袄一样,没处下手了才悻悻作罢。
“咚咚咚!”听到敲门声,“等一下!”鲁韫绮快速冲净身上的泡沫,往烘干机底下一吹,披了浴巾,就去开门,她知道这时候来的肯定是权洛颖。
“小颖!”
“韫绮姐,你刚洗澡吗?”
“啊,你快进来坐着,当心宝宝,等我换件衣服!”鲁韫绮啊了一声搪塞过去,把她小心地挽进来,就回卧室换衣服去了。权洛颖把给鲁韫绮带的营养餐放在桌子上,来的路上,手上沾了些灰尘,就去盥洗室洗手,结果刚走到门口,鲁韫绮那边啊了一声,捏着梳子就跑过来,把她又拽了回去:“那个,里面滑,你当心摔着!”
权洛颖笑了笑:“我小心点不会有事的!”
“哎,哎,哎,不行!”鲁韫绮又把她拉了会来,语重心长道:“你得听话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坐在这儿,我……去给你端水过来!”把她强行推到沙发上坐定,飞身扑到盥洗室,把地上的内衣裤捡起来,扔进垃圾袋里,锁上旁边浴室的门,呼出口气,使劲踩碎地上那些讨厌的泡泡,然后随便找了个盆子,接了水端出去。
见沙发上那怀孕的姑娘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鲁韫绮面不改色,端着水走到她面前:“洗吧!”
餐桌上,鲁韫绮为了打破这不利于己的诡异气氛,吭了两声:“嗯,小家伙怎么样了?”
“嗯,妈说,两个月,已经稳定下来了!”说起孩子,那淡蓝的身影嘴上总算溢出正常的笑,柔和着眼睛:“鲁姐姐,谢谢你!”
“跟我还这么见外?”鲁韫绮弯着眼睛笑说。忽然捧着下巴,裹了一口牛奶,咽下,喃喃:“说起来,已经快四个月了,不知她……她们怎么样了?”
“什么?”
“没什么,对了,小颖,想好给宝宝取什么名字没有?”
“现在还早。”
“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