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阿姨的妆奁最深处藏着一个小小的螺钿海棠绿檀木漆盒,也许是藏的实在太深,平素梳妆时谁也不会想起来用它,不管是sE衰Ai弛的主家宠婢还是被拨来伺候她的马脸nV奴,都只当它不存在似的,任由烈烈如火的胭脂浓香一日淡似一日,最后只剩木头芳气虚张声势,就连五郎也快把它忘了。
他曾经见过它的,某年上元夜宴,主母带着姊妹们出门看灯,阿耶就去新得的歌姬那儿醉卧击节,听九郎说英奴是阿耶的某个故交年前所赠,今年止有一十五岁,一阙《相思》唱的人耳sU骨软,飘飘若仙。当夜他就在阿姨房中闻到了那GU多年来一直萦绕鼻尖、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处的幽幽甜香——‘圣檀心’,主母所出的大娘和秦姬所出的二娘都Ai用这种胭脂,婢子们偷偷摘花染指甲时他曾听到过几句闲话,‘又贵又香,红的发乌’。
小郎对这种妇人之物原本没什么兴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前年春天,二娘用一卷行草字帖跟三哥换了两管雕花象牙管的时兴胭脂。
是了,如今的胭脂都以象牙管装,‘贵了那几多钱东西却还少了,怪道都说无J不商’,庭院的某个角落里,长大一些的奴婢们气呼呼的采下了更多红花。
“菩萨奴?”阿姨始终没舍得将它打开,只是困坐灯下,恋恋不舍的摩挲了一会儿外面那个绿檀圆漆盒,他知道绿檀其实算不上檀木,商贾们眼见紫檀价贵,特意以这种外来香木曲意攀附,好图高价。
不过它确实是很香的,防虫抗蚀,纹理密致。
“你很喜欢它?”陈五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也懒得与人句句机锋,旁人或许不懂,阿姨一定明白,他所问即所想,没有半点安慰或嘲弄她的意思:“那为什么不用呢?”
再好的胭脂也有变坏变质的一天,收在小盒子里又有什么用呢?
被告知进g0ng当日神都城春雨连绵,阿耶与阿翁在房中密谈了许久,他赶到时隐约听到一句:“……你忘了圣后当年如何见幸于太宗?她们冯氏nV,天生就会驯野马。”
对此陈菩并不觉得如何受辱,也没有多少‘从此须与家人分离,此生无缘再见’的感伤,他只觉得‘野马’真是个有趣的评价。不驯?原来他们是这么想他的吗?他带着一点恶作剧得逞的隐微的畅意研习g0ng规,打从心底里不相信东g0ng那名冯氏nV有什么本事驯服他。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殿下笑出了声,与荀十七娘、二十一娘的笑截然不同,毫不端庄自持,也没有寻常百姓面对他时的那种畏缩和讨好,仿佛她只是见到了一个好笑的人,因此笑了一下。
他因此升起一GU危机感,她却浑然不知。
神都的春天长的令人心烦,他做早晚课时无圣斋的小太监们喜欢叽叽喳喳的凑在茶房说话,教他惊奇又不安的是,这些籍贯不一、年龄不一的陌生人仅仅因为一道调令并且这道调令很有可能是完全随机的对他嘘寒问暖、自b亲人。“良俤可别心急,”其中一位牛姓、大眼、稍有些龅牙的小太监信誓旦旦,“您还年轻,总有一天殿下会记起您的好的。”
陈菩:“……”
他没有期待过她,他为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而感到放松和自然——不仅是进g0ng为良俤,还有‘不被冯氏nV驯服’,尽管冯献灵……或者说这座东g0ng使出了诸多手段,譬如很轻易就能得知她最喜欢的花、最Ai喝的茶、最常穿戴的衣衫首饰,甚至是外用药瓶和内服药瓶的瓷器之差,但他守住了本心,没有放任自己探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