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易之眨了眨眼,看向手中的还剩一半的糖葫芦,张嘴浅咬下了附着在山楂外的糖壳。
糖就是简单的糖,甜也是有些发腻的甜。
但他也还是跟着笑了。
然后一边仍由那糖在嘴中融化压下山楂的酸,一边快步跟上小跑的广寒仙。
-
夜幕降临,时辰将近,何宅的马车亲自到了客栈底下,欲带他们去赴宴。
而一直说衣物朴素怕一起出去给时易之丢面子的广寒仙,最后到底也没盛装打扮自己,只是在所有新衣中挑了一套中规中矩不会出错的,以及戴上了新买的玉镯。
何老爷的宅院在洪城县城中的最北端,越是靠近目的地,传入马车内的人声就越少。
不过等下了马车,两人才发现这是一个安静却并不偏僻的地方。
宅院很大,院墙的檐下挂满了点亮的灯笼,院里院外都种满了树,几个年轻的小厮正在拿着扫帚清扫落,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低音的交流。
他们二人被一路从大门带进宅院的正厅。
厅中一套红木雕花的桌椅,通往左右两室的地方各摆了一道画有梅兰竹菊的屏风,何老爷与何宛已经在此等待多时了。
怕路上会有什么事情耽搁,因此何老爷特地多留出了几刻钟的时间,哪曾想他们二人反倒还比原先计划的还要早到了一些。
饭菜还没上来,这余下的时间自然就只能闲聊。
广寒仙知道何老爷与时易之估计要聊些生意场的事情,便在他们请离之前主动地说想去园子里逛一逛。
何老爷没拒绝,喊了一个小厮带他。
一路往园子里去,哪知他才刚迈进月洞门,就隐隐听见抄手游廊中有人在喊他。
顺着声音回身一看,竟是那何小姐何宛。
“我嫌那里坐着闷,就跟着你一起过来了。”何宛对着他腼腆地笑了笑,粉白的脸上浮现一层很薄的红。“昨夜,谢谢你救了我。”
这是何宛该谢的。
不过广寒仙也会做面子,他笑答:“你我有过一面之缘,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何宛很快想起了他说的一面之缘只什么,面上的红愈浓,坠在鬓间的珍珠与她的脸相互映衬,柔和又温婉。
“其实那是误会一场,我……我早有心仪之人……”说到这里她一顿,“前夜我就是因为想去见他,所以才会……”
广寒仙不知道何宛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有些好笑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为何还要抛绣球招亲?”
“我父亲不会同意的。”谈及此,何宛面上显示出几分忧心忡忡来。
可或许是自小就在疼爱中长大,她连烦心都带着几分无忧无虑的天真。
故而广寒仙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因为他是,他……”何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是父亲老对手的儿子,两人恩怨已久,谁也看不惯谁。父亲说他爹是个老滑头,说他是个小滑头,总之,是不会允许我和他的事的。
“所以我就想着,假意弄一个绣球招亲,到时他接到了,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反悔,谁知道……”
“谁知道出了我和时易之这两个程咬金呢,对吧?”广寒仙不想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最主要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他语气不善地说:“所以你们怕是有缘无分了。”
这话说得难听,何宛却半分恼怒也没有,甚至附和地还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不然怎么会这么多阻碍呢。”
广寒仙就又被弄笑了。
这何宛真有些奇怪又愚笨。
“不过这么多阻碍,也还是舍不得。”何宛表情几经转变,此刻突然添上了几分甜蜜。“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难得遇见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
可惜?
广寒仙实在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到底有什么可惜。
“我不懂。”他干脆直说了,“我不明白情爱到底有什么好的,毕竟这世间,负心人远多过痴情客。”
何宛一顿,“也不能这样说吧。”
她的冥顽不灵让广寒仙有些气恼,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因何而生。
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哪里?”何宛抬头看向他。
“我以前是个男倌。”广寒仙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知道什么是男倌吗?就是烟花之地里卖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