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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1日天气:晴
校长的意思是我非去不可。
他说让我好好斟酌,我没别的选择可以斟酌。
他手里握着我的未来,我只能妥协。
放学前校长又把我拉到办公室思想沟通了很大会儿,大概怕我砸了他的钱袋子。
一辆黑车在学校门口一停,引来了不少的围观。
我被带到一个别墅前下了车。
天色昏暗,这栋别墅里却亮得像白昼,让我坐着换拖鞋的地方比我们那个租的地下室都大。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里面这些我从未见过的家具装饰,就被一声花瓶碎的声音吓住了。
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上站着一个人,看他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他就是今天的主角,他身下的阶梯上散落着花瓶碎片,支离破碎却依旧能看出完整时的华美。
楼梯口站着的,就是今天去接我的男人,他一路上都彬彬有礼的和我搭话,大概是想消除我的紧张感。
现在这个一路上都温和的男人按着太阳穴拧着眉,语气无奈,“收收脾气,行吗?”
这时楼梯上的人才把目光移向我,他双眼通红睁得很大,像只狰狞暴躁的狮子。
他喘着粗气看我,像看一个怪物,但是过了一会儿眼睛又慢慢的恢复到正常大小,气息也平稳许多。
“就是他?”他问。
男人点点头,“对,昨天你不是觉得他挺好吗?我就…”
“上来吧。”
他打断男人的话,说完就扭头往楼上走。
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然后冲我投射了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我本以为他脾气暴躁,但他只是安静的趴在书桌上画画,一句话都没给我讲,整个房间里只有沙沙的铅笔声。
我不知所措,站在他的卧室门旁足有一个半小时,单词表背了三遍。
“你进来吧。”他终于说话了,我心里舒了一口气,艰难的迈着已经站麻的腿走到他旁边,刚想从布书包里掏出数学书,他就把一幅画推到我面前来,应该是他刚画的,素描的花卉,很漂亮,可惜我叫不出这些花的名字。
“好看吗?”他问我。
我承认我真的被美到了,那些花朵虽然没有色彩,但是形象逼真,所以我木讷的点点头。
但是他好像很失落,趴回桌子上不说话了。
我站在旁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在心里背英语单词。
半个小时之后,他手里的铅笔轻微的动了动。
“你走吧。”他说。
2013年9月7日天气:晴
这几天他还是老样子。
我心里很焦急,时间对我来说很珍贵,我必须考得一个好成绩,才能对得起为我付出的人。
晚自习下课,我又去找了校长,他笑眯眯的说:“沈同学,学校是很尊重学生意愿的,你不想去,当然可以。但是学校还是希望把奖学金给乐于助人的孩子。”
于是,我只能接着去他家耗时间。
男孩还是坐在书桌前,铅笔在素描纸上舞蹈,我搬了凳子坐到旁边,拿出书开始看。
突然,他转头凑近我,闻了一下我的衣领,我吓了一跳,浑身都僵住了。
他闻完便坐直了,勾着嘴角浅笑了一下,很浅的一下。
“你妈给你洗的?”他问,声音有点哑,仔细看他眼睛还有点肿。
我摇摇头。
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有妈妈。”我说。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我被他盯的后背有些发毛,良久,他说,“把你手里的书给我讲讲。”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已经把画纸推到一边,拿了本笔记本出来。
“呃,嗯。”我把书摆在他面前,从第一章开始讲起来。
今天只给他讲了两章数学,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问他他只会嗯。
好愁。
今天离开前,男人拦住我感谢了好大会儿,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他还说如果我时间方便,可以多来他家,我支支吾吾的应着。
2013年9月17日天气:晴
最近几天,我每天都会带一杯红枣姜茶。
我不喜欢姜也不喜欢红枣,但是他们是好东西,暖胃驱寒,最重要的是可以饱腹。
中午在学校我只敢吃一份清炒白菜和三两米饭,吃不饱。
从他开始让我给他讲课后,我呆的越来越晚,因为之前男人的嘱托,加上需要把知识点讲透,我实在不好意思提前离开,只能忍着饿,然后喝红枣姜茶充饥。
好几次讲着课呢肚子就咕咕响,幸好都被我用咳嗽或者突然提高的音量掩盖过去。
我也想中午吃得饱饱的,但是我要省钱。
我是男孩子,自然应当多吃些苦。
2013年9月20日天气:多云
', ' ')('中午,“校霸”把他吃剩的米倒在了我的盘子里,我很生气,三两米我只吃了一两不到,便全给倒掉了。
姜斌坏笑着追了我一路,在我耳边聒噪,像厕所里的苍蝇。
“你吃那点能吃饱吗!
我好心给你米你还不要,给脸不要脸!
呵呸!
穷逼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在进教室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脸坏笑的和他一堆狐朋狗友指点我,我快速回到位上背古文。
男人今天托班主任告诉我,让我自己打车过去,还给我远多于打车费的现金。
我上出租告诉司机目的地之后,他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路上谗笑着和我搭话,我又累又饿,没怎么理。
令我惊讶的是,他今天坐在餐厅里等我。
以往他都会呆在房间里,十来天了我从没见他下来过。
我换了鞋,一时不知道该上楼还是该过去找他。
阿姨在厨房忙活,屋里没有第三个人,我也不知道该问谁。
“陪我吃饭。”他声音不高不低的说。
我指指自己,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阿姨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菜摆上那张很厚重的餐桌,慈祥的笑着看看我,“来吧孩子,陪陪小少爷。”
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这椅子真重。
坐在椅子上我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原来阿姨刚才端上来的是烧鸡,怪不得这么香。
我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他端坐着一动不动,应该是没听见。
我扭了扭身子掩饰尴尬。
阿姨又端上来一盘菜,我没见过,叫不上来名字,不过也很香。
“今天就小少爷一个人在家,他从小吃饭都需要人陪的,你就陪陪他吧,我已经吃过了。”
阿姨像是在宽慰我,但是很真心。
我好像没理由拒绝,而且我真的很饿。
男孩递给我一双筷子,为了保持风度,我吃的很慢,心里满足又感激。
男孩只吃一些清炒的蔬菜,肉类夹的很少,半个鸡腿和很小的几块鱼,那鱼我没见过,看起来像生的,我不敢吃。
我吃了三大碗米饭,还有很多菜和肉,阿姨说她就喜欢把她做的饭菜全吃光的孩子。
晚上的辅导很顺利,昨天留给他的试卷,他一题都没做错,真有成就感啊。
2013年9月25日天气:晴
好像已经习惯晚饭在那家吃了,其实也就只吃了几天的时间。
他的心情似乎在变好,因为他最近总会把微笑挂着,和以前冷若冰霜的样子不一样,我的心理压力也小了许多。
今天他发烧了,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脸颊有点红,没想到做题的时候真的就起烧了。
我是拿尺子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才发现的,滚烫的手。
从小到大,我都把自己管理的很好,甚少生病,因为生病要花钱,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看病。
但是他应该是那种很娇贵的人,怎么会没发现自己发烧了呢?39.8度,不难受才怪!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说。
不知为何,我竟也没告诉楼下的阿姨。
男人也没在家,我打算留下来照顾他。
他在光滑的绸缎被罩里躺着,脸上全是细汗,眼睛偶尔会眯着睁开,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紧闭的。
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凉水也换了几盆,摸额头看他的烧似乎退了点。
也可能是刚才被我劝着吃的退烧药起了作用。
阿姨在楼下喊我,说已经到了我回家的时间,我说今晚会晚点,小少爷说他不想睡。
能感觉到阿姨的沉默,虽然我在二楼卧室的床边并不能看到一楼楼梯口,但我就是能感觉到。
良久,阿姨说:“行…”
带着一丝怀疑。
我把目光从卧室门收回来,他醒了。
“我吵到你了?”
他笑了,虚弱无力,但是发自内心,像是表扬我和他的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这个词好像用的不对,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你再睡会儿,得发发汗。”
他看着我,“我昨天夜里白淋了一个小时的冷水。”
我没听懂。
“其实淋20分钟应该就够了,但是我怕没有效果。”
我听懂了。
“你…”我想说你神经病,但是又有顾忌,因为我不能确定我们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我神经病是吧?”他问。
我没看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又笑了,像听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我故意拧着眉看他。
他不再笑了,“你还回去吗?”
“我…你晚上再…”
', ' ')('“别回去了。”他说,“我会害怕。”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我想我应该可以借他的手机给家里去个电话。
挂上电话,他已经又睡着了。
因为怕他再起烧,我每隔一小时就起来给他量体温。
夜里听到他很多的呓语。
别离开我。
爸!
别!
很多很多,类似于这种。
我想他的霸道应该是有原因的。
天还没亮全,卧室门静悄悄的开了,男人侧着身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的我。
他抬腕看了眼表,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看时间。
“几点早读?”
我整夜睡的虚虚实实,这会儿困的犯恶心,头也有点沉。
“6点半。”
男人没言语,径直走到他床边,我赶忙起身退到后面,眼前一片片的白金色亮片,晕晕的。
男人关切的看着他还挂着病容的睡颜,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昨晚发烧了?”
我嗯了一声。
男人轻轻叹气,“辛苦你了。”
我兀自摇摇头,然后才想到男人根本看不到,又补了一句没事。
男人转过头,带着打量的眼神看我。
我想我该去早读了。
他哼唧了一声。
男人又把目光转回去看着他。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看清男人之后把头撇到一边。
“你别闹了,好不好?”男人宠溺的跟他商量。
他没回答。
男人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惊慌的拿起书包,“我走了。”
还没出卧室,他叫住我,“今天早点来。”
我回望他,也瞥见男人压着烦闷的无奈表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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