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景曦端坐在朝堂之上,前夜旖旎的梦境搅得他心烦意乱。
当初三皇子举兵逼宫、刀斧加身时都岿然不动的帝王此刻却像个奶娃娃、怕自己在那人面前失了体面露了心迹,却也隐隐觉得若这一生都这样不言不语默默看着望着想着念着、又着实有些委屈。
顶上端坐的人面色沉沉、下面百官的心思也同样千回百转。丞相将军面色觑觑地来回看了好几轮颜色,终究是德高望重的太后胞兄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平北军三日内便可抵达都城。此番平北之战众将士劳苦功高、功耀大启、不可不赏,还请陛下早日定下赏罚细则、礼部也好早做准备。”
此言一出,百官内心一嗤。老狐狸果真就是老狐狸,净挑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讲,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要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闻景曦神色淡淡,听不出喜怒的音色说:“论功行赏、礼部自有章程,按规矩办就好了,怎么?礼部尚书老眼昏花识字不清,要国舅还是朕来念个章程了?”
话音还没落,礼部尚书就急忙滚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心里骂道到底是一家人、老狐狸小狐狸都不是个东西、净瞅着自己这颗软柿子捏。
“吾皇恕罪,各将士的例赏早已备好、只等大军归来复核有无额外军功,就可以按例发放了,并无问题。”
说完这句,尚书大人抬眼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头上那位、其他同僚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大有今天你不把话说完别想活着走出议事阁的架势。可怜的尚书大人两眼一闭,认命似地又埋下头去,诚惶诚恐地开口道:
“只是……平北军主帅平北王的封赏……下官不敢自行定夺,还望陛下尽早拿个主意、礼部也好早日备下、以免误了圣意。”
听到“平北王”三个字、闻景曦太阳穴上的血管就狠狠一跳、随着心跳都漏了半拍。他许久没答话,缓过神来又扫了眼底下低头不言的百官、沉默之中汹涌的暗潮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墙头草们,费尽心思斟字酌句地想从自己嘴里探出点儿风头,若是我真把心思昭告天下、这帮老古董还不得一人一根柱子撞死在这殿上了。
百官们听到那一声近乎于无的轻笑都把头埋得更低了,还跪着的尚书大人已经开始想着后事怎么安排了。却听那祖宗终于开了金口:
“起来吧尚书大人,就这么点儿事跪大半天、传出去还当朕苛待勤臣。”
尚书得令颤巍巍站起了身,眼神却不敢往上瞟、也就没看到高台上那人收起了斜倚的闲散样、微微坐直了身子、望着大殿外不知何处的远方微微眯起了眼,
“传令下去,大军城外扎营原地封赏设宴三日,三日后诸将再进宫述职、有功者再另行封赏、诸将士赏一月休沐后自行回原职复命。三省六部议定呈个汇总折子给朕,不用挨个批了。”
话音顿了顿,似乎换了更庄重的语气:
“平北王此番劳苦功高、有护国之功,朕当亲自在城门口相迎、恭贺凯旋之军。”
“行了,散朝吧。”
闻景曦大袖一挥,来福尖细的“退朝”刚起了个高调人影就闪出了大殿,留下一众呆若木鸡的百官四顾茫然。
皇上说平北王有“护国之功”????
皇上要亲自去接大军不是、去接平北王?????
小皇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他们兄弟感情真的没有受谁登基为王谁被迫戍北影响????
可能吗????
平北王在打什么主意???
北境原有驻军根本不用一同进京复命等着在原地领赏就好了,这不是司马昭之心是什么????
闻景曦轻飘飘地说了句亲迎大军就走了,苦坏了三省六部禁军统领京城防卫的一堆老头儿。开什么玩笑、就算他们喜欢看兄弟阋墙的大戏、也不能真闹出事儿来让自己沾上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皇帝去接人那天带多少防卫?带少了万一出事儿抵不住怎么办?带多了是不是很像两军交战有损龙颜?宫里留多少兵力?万一突袭怎么办?大军从东门进?其他几个门派谁多少人去守?
诚然,就算这帮人在闻景曦登基之初有多不看好这位小皇子、在闻子墨远赴漠北时有多替大皇子鸣不平,经年过去、闻景曦的手段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大启国力比起先皇在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使那位天纵之才的大皇子镇北之功足以盖主,比起再一次改朝换代的风雨飘摇,每个人都觉得眼下挺好的。
毕竟说白了,平头百姓其实无所谓头顶上的人是谁,只要不苛政重税、人民得以安居乐业那就是明君,都一样声呼万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