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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轨一听谢统师有要事启奏,不禁眉头紧锁,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又有何事?”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与烦躁。
“皇上,梁硕半月前私调陇右军粮。”谢统师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箭簇,“那批军粮被他不知运往何处。”
李仲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知道,父亲最忌军粮之事。当年天兴皇帝刘武周就因为粮道被断而全军覆没,这一直是李轨心中的一根刺。
果然,李轨听罢怒目圆睁,声音沙哑地喝问道:“此事当真?”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愤怒。谢统师从衣袖中取出帐本呈上:“有帐册为证!”
李轨接过帐本,匆匆地翻看了几页,随即愤怒地将帐本扔到了地上。他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反啦!真是反啦!”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内殿中回荡,如同野兽的咆哮。
此刻,窗外惊雷炸响,仿佛在为李轨的愤怒助威一般。李轨案头的《阴符经》被风掀到“杀机”篇,那一页纸在狂风中翻飞着,如同命运的预兆。
李轨的脸因愤怒而显得扭曲狰狞,他转身对站立一旁的内侍命令道:“快去,将西域进贡的那坛酒赐给梁硕。”内侍闻言,心中一惊,迟疑道:“皇上……”他的话语未尽,便被李轨猛然瞪圆的眼睛打断。
“快去!”李轨厉声道。
内侍不敢抗命,只好转身离开了。李仲琰跟谢统师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的嘴角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在驿馆里,李智云整日无所事事,除了跟英姑聊天外,就是看看闲书。这日上午,他正在客房里手不释卷地阅读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安兴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紧张地说道:“王爷,大事不好,梁硕死了!”
李智云一听,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手中的书卷也掉落在地上。他忙问道:“怎么回事?”安兴贵茫然地摇了摇头:“下官也不知道,只听人说,梁硕昨晚暴毙。”
李智云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道:“咱们去梁府看看吧。”说罢,他叫上张正和蔡虎,与安兴贵一起走出驿馆,直奔梁府而去。
一行人来到梁府,刚跨进大门,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泣声。他们快步走进房间,只见梁硕身穿白色内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床榻旁边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丫环打扮的年轻姑娘,正低声啜泣;另一个中年女子大概就是女主人了,她正抽抽嗒嗒地用手绢擦着眼泪,神情悲戚。
安兴贵看了一下床上的尸体,转身对女主人道:“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夫人啜泣着说:“我也不知道。昨晚老爷喝了皇上派人送来的御酒,就成这样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助与绝望。
李智云坐到床边,拿过梁硕的一只手查看着,只见五根手指的指甲全部发黑。显然,梁硕是被鸩酒毒死的。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
几个人走出卧室后,皆脸色阴沉,沉默不语。李智云的心情异常沉重,他不知道李轨为什么要毒死梁硕,但他知道,梁硕是凉国朝堂争斗的牺牲品。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梁硕之死的震惊与悲痛,又有对自己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梁硕一死,令他失去了一大依靠,他还能完成阿爸赋予他的使命吗?李智云感到十分迷茫,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的雾海之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凉州城的东南隅,矗立着一座古朴庄严的罗什寺,它是为了纪念西域圣僧鸠摩罗什而建的。鸠摩罗什出生于龟兹国,父亲鸠摩罗炎是印度人,出身名门望族,放弃当国相的机会,出家为僧,成为龟兹国师。他的母亲名叫耆婆,是龟兹国的公主。鸠摩罗什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中原度过,东晋十六国时期曾驻留凉州十七年,寺中高耸的罗什塔下埋藏着圣僧舌舍利。每逢佛诞日,塔顶祥云常聚,引得四方信众顶礼膜拜。此刻虽非节庆日,但九重宝殿前仍是游人如织,香烟缭绕,诵经声与檐角铜铃和鸣,惊起栖在古柏上的灰鸽。
转过两条街巷,喧嚣陡然沉寂。一条青苔斑驳的窄巷如蛇行般隐在罗什寺北墙后,三尺宽的巷道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此刻正映着韦士政匆忙的身影。这位太府卿在谢府乌木大门前驻足时,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铜环叩击声在空巷里荡起回响。
片刻之后,门轴轻响,大门缓缓地开启,韦士政迈步而入,穿过那雕梁画栋的庭院,径直向屋内行去。他与谢统师同为隋朝旧官,情谊深厚,两人狼狈为奸,经常在一起密谋排挤李轨的旧部下。
韦士政熟门熟路,穿过厅堂,来到后院的书房。他轻轻地推开门,只见谢统师正端坐在书案前,手握狼毫,笔走龙蛇,墨香四溢。谢统师听见脚步声,扭头望了一眼,微笑着说道:“韦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便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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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士政也不客气,自行找了张椅子。他撩袍落座时,注意到案头铜兽香炉腾起的青烟,在谢统师鬓角染出几缕银丝。仆人进来奉上香茗,韦士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袅袅,绕于唇边。过了一会儿,谢统师将狼毫笔搁在笔架上,小心地将信笺折好放入缂丝信封,然后起身走了过来,在韦士政的对面坐了下来。
韦士政啜了一口茶水,随口问道:“谢大人,方才在写些什么呢?”谢统师笑了笑,说道:“我给突厥的颉利可汗写了一封信,稍后便派人送给他。”韦士政一听,放下茶盏,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要给颉利可汗写信?”
谢统师微笑着解释道:“李轨登基称帝后,与突厥和吐谷浑交恶。如今,这两家都成了他的死敌。我给颉利可汗写信,是希望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韦士政听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说道:“突厥人奸猾无比,毫无信义,你怎么能指望他们呢?”
谢统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我手上有筹码。”韦士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筹码?”谢统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突厥人经常沿着祁连山北麓南下劫掠中原,而河西就是他们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我告诉颉利可汗,如果他愿意帮助我们,以后他们前往中原抢劫,就不会受到阻拦。”韦士政一听,称赞道:“这个办法倒是巧妙!”
谢统师摆了摆手,说道:“先不谈这个了。今天叫你来,是想商量一下如何阻止李轨归顺唐国的事情。”韦士政闻言,皱起眉头问道:“谢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止李轨归顺唐国?难道是想让他永远当这个土皇帝吗?”
谢统师摇了摇头,道:“非也。李轨与李渊一样,都是大隋的叛逆。我们首先要阻止他俩结盟,然后才能寻找机会除掉李轨,占据河西,进而夺取天下,恢复大隋的江山社稷,以不负先皇对我等的厚恩。”
谢统师的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然而,韦士政却不为所动。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直言不讳地说道:“谢大人,恢复大隋江山就算了吧,你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你买通胡巫,说什么玉女下凡的鬼话,也是这个目的吧?”见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谢统师有些尴尬。他愣了一下,反问道:“韦大人,你难道愿意李轨这帮人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韦士政一听,正色道:“当然不愿意!不过,梁硕已死,你还担心什么呢?”谢统师闻言,皱眉道:“梁硕虽然死了,但朝中主张归附唐国的还大有人在。安修仁就是一个,他与梁硕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况且,他的兄长还是唐国使团的副使。”
韦士政目露凶光,说道:“那还不简单?像对待梁硕一样,想办法把他除掉!”谢统师一听,摇了摇头,说道:“安修仁与梁硕不同。梁硕孤立无援,除了得到李轨的信任外,一无所有。而安修仁不同,安家乃凉州豪族,根深叶茂,有十几名子弟在朝中担任要职,势力盘根错节。所以,对待安修仁,不能斩草除根,而应分化拉拢。”
韦士政眉头紧锁,问道:“你说的即便有理,可如何分化拉拢呢?”谢统师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明日早朝,由韦大人出面上奏李轨,推荐安修仁的兄长安兴贵为左右卫大将军,用高官厚禄拉拢他们。我就不信,在权势和利益的诱惑下,他们会不为所动。”韦士政听了,点头道:“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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