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语气谦和,看似谦让感谢,实则却是警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藉由赞许藏剑山庄的仗义,来暗示他们,如今芜州的主导权仍在官府。
穆夫人自然听出他在警告山庄莫要逾越,面上却无半分不虞,反倒是话锋一转,看向了他身旁空缺的位置,「陆大人眼下还在忙着调查山鬼案呢?」
「魑魅魍魉,横行霸道,若遭有心之人利用,危害百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不可冷眼旁观。」
时镜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听闻七年前时任刺史陶述苍,似乎与老庄主交情匪浅,与朝廷之间亦多有往来,只可惜後来因旧疾复发不幸亡故,老庄主为此十分悲痛,不久之後也跟着离世了。」
提起父亲,穆夫人的神sE有了一瞬恍惚,似是沉浸於多年前的往事,叹了口气,道:「陶刺史确与父亲交情深厚,父亲还在的时候,山庄还负责了朝廷的兵器制造,而上交朝廷亦需刺史牵线,这一来一往间,二人结识多年,倒也引为知己;只可惜,後来陶刺史不幸身亡,父亲亦跟着离世,芜州封矿後,山庄也不再制造兵器,为了撑起整个山庄,妾身才与阿岳另寻出路,转而经商。」
芜州封矿、刺史身亡……又是七年前。
尹南风默然垂眸,眼里闪过一抹异sE,却很快泯然不见,仿若错觉。
时镜面sE未变,只是继续问道:「敢问夫人,可否知晓陶刺史有何旧疾?」
这话用意太过刺骨,就连白尔笙都忍不住转头朝他看来。
穆夫人身为山庄nV眷,当时又尚年少,多年旧事,亦是旁人私事,她若答了岂非有碍声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然而,穆夫人面上神情未变,仅是沉Y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抱歉,过去太久了,妾身仅是几次旁观他与父亲交谈,详细的实在是不清楚。」
「是麽。」时镜神情淡淡,未再深究。
在二人说话期间,一道人影携着入夜後山中凉意,步了进来,站到了穆夫人身後,眼见案上杯盏空虚,她正yu抬手拿过手边的酒壶添满,一只手却更快。
那人神sE自若,几乎是未待她动手,便拿起酒壶,动作自然地替摆在穆夫人面前的酒盏新添琼Ye。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连带着穆夫人面上并无讶异,伸手接过了酒盏。
「咦?」一旁的尹南风突然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了什麽,有些意外,「那个人,是上次见到的……」
时镜闻声,抬眼望去,只见少年身穿弟子服,一头乌发高高地系在脑後,随着他低头斟酒,额前碎发垂落,映得少年苍白的肌肤宛如剔透白玉。
他似是察觉到身上的视线,抬起头来,迎上了二人的目光,极亮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异sE,脸上浮现淡淡的不耐,可又似是忌惮着什麽,看了眼穆夫人,长睫倾覆下来,遮掩眸中闪烁的目光。
不同那日匆忙见过的局傲,此时的少年收敛了身上的尖刺,乖巧的不像话。
尹南风坐在席上,认出他就是那日赶着去议事的山庄弟子,能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穆夫人身後,又如此心高气傲,她慢悠悠地想,猜测着他的身分定然不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一边思索,一边分神关注穆夫人和时镜的对话,冷不防眼角余光瞥见了少年鞋子上的W渍,彷佛是……泥土?
可如今藏剑山庄忙着在城中救济,去哪里沾染上泥土呢?
尹南风心头一跳,面上却并未显露端倪,仅是转过头,唇边笑意清浅,似随口一提,缓缓开口:「对了,这麽说起来,这林中山鬼也真会看人呢。自老庄主逝去後,接连两任刺史都去过城郊树林,也恰巧为山鬼所害。」
「这林中确是有不少怪象,听闻那林子周遭的居民亦有所见。」
「对呀,那山鬼可吓人了。先前和陆大人去树林探查的时候,我们也碰上了,那浑身都燃着火,还追着人跑呢……」提起山鬼,虽然那日同陆晏一路追查,并未寻获山鬼真正的样貌与藏身之处,可乍一回想起来,仍是余悸犹存。
尹南风抬袖掩唇,一双眼悄然望向座上的穆夫人,果不其然在听见她们的话後,穆夫人脸上端庄的神情骤然有了一丝裂痕。
「你们……碰见了山鬼?」
时镜听出了穆夫人微微颤抖的语气,怀疑地挑了挑眉,「夫人可是知道什麽隐情?」
穆夫人攥紧了酒盏,向来端庄的面上隐有迟疑,身後的少年看出了什麽,垂眸低声唤了句:「师娘。」
少年语气低沉,声量不大,被刻意压低了嗓音,一句简略的低唤彷佛提醒,将她游移不定的心思堪堪於悬崖勒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娘……
在整个山庄,能唤穆夫人为“师娘”的人可不多,难道他是楚观岳的亲传弟子?
尹南风心下沉Y,座上的穆夫人心思一定,清了下嗓子,才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行隐瞒。实不相瞒,七年前,陶刺史不幸身亡,众人只知父亲痛失好友,不久亦跟着撒手人寰,却不知其实父亲并非因此而亡,而是遭人所害。」
「遭人所害?可知晓是何人下手?」
「是父亲带回来的一个侍nV。」穆夫人回忆般道:「当时山庄还制造兵器,父亲与陶刺史经常来往,一次下山带回了一个nV孩,见她动作机灵,也还算勤快,便让她留下做侍nV,我记得好像叫作……萱萱?」
「她既随老庄主上山,可说是有恩,为何要害他?」
「或许,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本是对家派来的细作,为的就是潜伏山庄,找到山庄内不外传的秘笈。」
江湖门派,与朝廷不同,讲求的乃是实力。
各个门派之内,皆握有不同的武功秘笈,作为内门直系弟子传授所用,以作派系继承之基石,是为於江湖立足之本;然而,江湖之上亦有纷争,为了争夺足够的权力与利益,不少门派亦会派出J细藏匿於其他门派,夺取其派内秘笈或是探查虚实。
时镜听完,没说信与不信,只是问道:「那这侍nV现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萱萱为夺秘笈刺杀父亲後,很快潜逃,最终还是在城郊的林子里被逮到了,眼看已无退路,她便自刎谢罪了。只不过,自那之後,经常有人在林中碰见些怪异之事,我恐是旧日冤魂寻衅滋事,到底不是什麽美谈,事关山庄,我也不好张扬,这才对大人有所隐瞒,还请见谅。」穆夫人说着,面露歉sE。
只是,冤魂……
尹南风怀疑地挑眉,既然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怎麽成为冤魂呢?
时镜垂眸敛目,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沿着杯口轻敲,似在思量,端秀泠然的面上看不出情绪。
一时间,满目琳琅的华筵,惟余丝竹遥响。
角落里灯花迸发,惊破一室滞缓的沉寂。
时镜举起杯盏,遥对座上的穆夫人,微微颔首道:「如此,以铸造天下至坚之剑闻名一时,称霸江湖的藏剑山庄,确是可惜了。」
一句可惜,便是对其盛极一时的哀叹。
盛极一时,可惜--无法永久。
穆夫人目光微动,扬起唇角,温柔地笑道:「人各有命,不过是选择而已。妾身天赋有限,当年是阿岳力排众议,替妾身将藏剑山庄延续下去,又对妾身一心一意,这麽些年,夫妻一T,早已不分彼此,便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尹南风感叹,道:「夫人可真是贤内助呢。」
可不是吗?
为了一点点夫妻情分,放弃了本该拥有的名利、地位,成为对方身後的一朵解语花,从此失去姓名,往後人们不过只记得那个独撑危楼的藏剑山庄庄主楚观岳,而不会记得曾经的庄主千金穆夕颜。
可她说的没错,天命万千,人可以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而最终的结局是自己选的,都是选择。
人之一生,结局於作下抉择的那一瞬间便已注定。
尹南风的话许是触动了穆夫人的心弦,她伸手覆住平坦的小腹,轻叹了一声,「只可惜,我们夫妻多年,未有子嗣,一直是心中缺憾……不过好在,能替阿岳收下如商越这般天资聪颖,又可靠上进的徒弟,也算弥补了些许遗憾。」
她说着,慈和的目光朝着身後沉默的少年看去,十分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
时镜注意到穆夫人身後的少年,自开宴之後就未有言语,然那少年俨然格外心细,待穆夫人极为上心,总能先一步察觉需要,上前帮忙。
商越听见自己的名字,许是少年心X,有几分别扭,身子一僵,低下头去,只听得他闷声道:「师娘言重了。」
尹南风挑眉,望向少年低垂的眉眼,很难将记忆里桀傲难驯的人影与眼前沉默乖顺的少年融合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夫人与庄主用心良苦,定会有所回报。」时镜说着,看了眼外头的天sE,起身道:「叨扰夫人已久,我们也该走了。多谢夫人款待。」
时镜既已开口,尹南风自然跟着起身,向穆夫人又谢过几句,这才转身往几人居住的小院走。
穆夫人站在门口,目送着夜sE下的背影远去,消失在转角一隅。
斑驳的夜sE里,远去的背影中,尤属前头的两人最为出sE。一个清丽绰约,一个清澈不染,二人并肩而行,宛若冬雪月明,相互照映,是这深沉墨sE里,造物主误下的一笔。
穆夫人停在门口静静看着,等再也看不见人影後,才转身步回院子。
身後,一道人影亦步亦趋,隔着三步的距离,默然地跟在後头。
穆夫人轻声问:「今夜庄主回来吗?」
「师父说,城中事务繁忙,便不回来了。」
穆夫人点头,习以为常地应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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