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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司马青侯本是在府中坐等属下将叶明樱诓骗着送来,哪知边境上忽有军情,皇帝司马睿急召他入宫议事,直商议到晚上,这才安排妥帖了。
司马青侯累了一天,终于得以回府休息,他出了宫后,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府中会有一道美味,于是原本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兴致勃勃地向王府赶去。
一回府,曼殊便迎了上来,笑道:“王爷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叶公子吧,人倒是弄了来,但却又不吃又不喝,只闹着要回家,若这样下去,非得又病了不可。”
司马青侯笑道:“我早知他会如此。燕窝炖好了吗?”
曼殊道:“已经炖好了,里面还加了粉参膏,最是滋补人的,药性又和缓,不怕公子受不了。”
司马青侯点头笑道:“粉参药性温和,适于清补,不会过于急猛而伤了他的身子。还是你考虑周到,今后便要这样才好。”
曼殊暗自念了声佛,心道可别提今后了,先将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吧。
叶明樱偎坐在床角正惶乱无措,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亲切地说:“明樱,怎么不肯吃东西?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这便让膳房去做。”
叶明樱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三魂出窍,六魄飘摇,只见面前之人头戴紫金冠,身穿银白缎子的蟒袍便服,体段峥嵘,形容典雅,口边含着春风般的微笑,不是司马青侯又是谁?一幕幕可怕的往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城破后那冲天的火光,父亲那绝望凄凉的脸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底,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人。没想到自己竟落入他的手中!
司马青侯看着他那惊惧怨恨的样子,微微一笑,趁着他呆呆出神的时候,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柔声道:“这一天不吃不喝的,怎么受得了?且先吃一盏燕窝汤暖暖肠胃,补补身子,一会儿再用晚膳。”
说着从晴薰手中接过银盏,用匙子舀了一匙燕窝送到叶明樱嘴边。
叶明樱哪里肯吃,将头扭向一边,不住挣扎着要从司马青侯怀里脱出来,口中还不停叫着:“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司马青侯猿臂如铁,哪里是他能挣得动的,司马青侯含笑看着他徒劳无益的挣扎,只觉得分外有趣,过了一会儿,见叶明樱气喘嘘嘘地没了力气,再反抗不得,便轻声笑道:“不要闹了,在我这里锦衣玉食,有这许多人服侍照看,不比在你家里冷冷清清地强得多吗?你乖乖地不要胡闹,我自会好好待你。来,将燕窝喝了。”
叶明樱虽无力再激烈厮挣,但却仍是扭来扭去,不肯顺从。
司马青侯凝神看着他,笑道:“没想到你竟这样会撒娇,定要我亲口喂了才肯吃,那么我便疼爱你好了。”
叶明樱既听不懂,也不想去听,仍是不住挣着,却不料司马青侯含了一口燕窝,扳过他的脸,捏开嘴便口对口给他渡了进去。
叶明樱做梦也没曾想到会有这种喂食方法,顿时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不会动了,令那恶徒顺利地将燕窝喂入自己口中。当他终于清醒过来,才发现司马青侯竟然在喂食之后后仍不放开自己,钳制住自己唇舌相交,一条舌头还探入自己口中肆意吮吸舔弄。
这一下叶明樱惊得几乎晕了过去,他软弱地呜呜叫着想合上牙关,但颌骨被有力地捏住,迫使他只能张着口承受,一只铁臂更箍住了他的身体,两只手腕也被紧紧握住,大半个身子竟动弹不得,只有双腿可以踢蹬几下,但却又有什么用?
叶明樱又害怕又羞耻,声音之中便带了哽咽,眼泪也开始在眼圈儿里打转。
司马青侯尽情吮吸着那檀口中的花蜜,只觉得从前所亲近的人中从未有这样的甜蜜滋味,那香甜的气息竟如清酒一般醉人!司马青侯忍不住尝了又尝,直到叶明樱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才放开他。
叶明樱一得了自由,立刻便急促地喘息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颊也因为羞恼而染上一层嫣红,便如涂了淡淡的胭脂一般。当他终于回过了神,发现司马青侯正兴趣盎然地望着自己,又想到方才的遭遇,便再也控制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
司马青侯看着怀中这娇花弱柳般的男子,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怜惜,及至叶明樱哭了出来,司马青侯便耐心抚慰道:“不要这样,我是真的疼你,并非有意轻薄。谁让你不肯吃东西,才惹得我急了。今后只要你听话,我便不逼你。”
司马青侯用绢帕为叶明樱拭去泪水,又哄了几句,等叶明樱渐渐收住眼泪,司马青侯便又舀了一匙燕窝,用银匙轻点着他的嘴唇,道:“快张开嘴,燕窝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叶明樱被他这样逼着,心中屈辱万分,但却实在怕了他,只怕若自己倔强,他便又会像刚才那样喂食,只得含着羞耻张口将燕窝喝了。那燕窝炖得细腻嫩滑,入口即化,甚为甘美,但叶明樱此时满怀愁苦,哪还吃得出什么滋味来?只当做清水煮豆腐咽了下去。
司马青侯见他这食不知味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烦恼,便捡了些趣事笑话说给他听。
叶明樱哪里
', ' ')('肯理他,充耳不闻只作听不见,仍是一副哀戚的样子。
司马青侯微微一笑,搂着他细细地说着话,分散他的精神。
过了一会儿,晚膳摆了上来,样样精致色色清鲜,尽是些叶明樱从未见过的东西。
司马青侯夹了些软嫩的放在叶明樱碟子里,摸了摸他的腰,道:“这么瘦,可要怎么承受呢?要多吃些东西,胖一点才好。”
叶明樱虽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料想不是好话,从心底里便生出莫名的恐惧来,惊疑地望着司马青侯。
司马青侯淡淡一笑,夹了一点酒煎羊二牲醋脑子喂到他口中,细声细气地劝着他吃东西。
曼殊在叶家带待一个多月,早已熟知叶明樱的饮食作息习惯,回来全数告知了司马青侯,因此司马青侯对叶明樱的爱好口味一清二楚,尽夹一些清淡东西给他吃,倒是没有令叶明樱太为难。
见叶明樱差不多吃饱了,司马青侯这才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他吃相虽很文雅,但速度却极快,一整天的议事让他着实饿了。
叶明樱见他的饭量足有自己的三倍,暗想难怪他这样有力气,只瞧这饭量就知道了,而且还尽吃的肉食。
司马青侯见他望着自己发呆,便笑道:“今天一整天都忙乱着,只胡乱吃了些东西,现在才能好好吃一顿,样子很难看吧?”
他这爽朗亲切的态度令叶明樱消去了一些畏惧,暗想原来他每天这般辛苦操劳,倒不完全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但叶明樱却仍是怕他,忙垂了头不肯再看他。
司马青侯觉察他的态度有了一点极微小的变化,心中高兴,吃饭也更香甜。
用完饭后,司马青侯又陪着叶明樱说了一回闲话,看看外面已经暗了,月亮也已升空,便想到叶明樱是挨不得晚的,不能休息得太迟,便叫曼殊晴薰带了他去沐浴。
乳白色嵌宝石图案的大理石池子中蓄满了清澈温热的池水,水中还漂浮着许多花瓣,玛瑙盘中放着澡豆香胰,旁边还搁着舀水的金杓。
曼殊笑道:“公子,我们服侍你沐浴吧。”
说着便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叶明樱一向朴素腼腆,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洗浴,哪曾用人侍候,更别提是女孩子了。
他惊慌地掩住自己的衣服,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晴薰见他不住后退,再退就要跌进池子了,便向曼殊使了个眼色。
曼殊会意,忙柔声说:“公子别怕,公子不习惯我们服侍,我们便偷个懒好了,公子自己洗吧!但公子可要经心,若是滑倒弄伤了,今后便都得我们服侍才可以了。”
说完便领着众婢女出了浴房。
叶明樱见她们都出去了,这才敢解了衣服进入池中,温热的池水蒸腾起一阵花香,别有一种旖旎情韵,叶明樱何曾享用过这些,登时激起了童心,用手去捞那花瓣,脸上也终于有了丝笑容,却不知屏风后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叶明樱洗净了身子,用长布巾擦干身上,走到上面,见红漆小凳上放着一套嫩芙蓉色软丝衣裳,便不由得踌躇了,这样的衣服自己怎生穿得?
这时曼殊一掀珠帘转了进来,银铃般笑道:“公子怎的不穿上衣服?虽是夏季,但公子身子弱,仍要小心着风受凉的。”
叶明樱见她进来,忙用布巾掩住身子,慌乱地说:“这不是我的衣服,我不要穿,我要原来的衣服。”
曼殊心中好笑,道:“公子,那衣衫穿了一天,又是汗又是灰的,已经让人拿去洗了,可怎么穿呢?公子若不穿这套衣裳,可就没得穿了。要么,公子就这样跟我回去?”
叶明樱听了又羞又窘,犹豫了半晌,只得道:“你出去吧,我穿就是了。”
曼殊噗哧一笑,袅袅婷婷地走出去了。
叶明樱强忍着将那衣衫穿了,跟着曼殊晴薰又回到了内室。
第七章
司马青侯本来正在灯下读书,见叶明樱进来,便不错眼珠儿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粲然露齿一笑,道:“洗了澡换了衣服,果然清爽多了。你闹了这一天,也该累了,快上床休息吧。”
叶明樱知道这是司马青侯的卧房,想到自己要与他共处一室,心中便惴惴不安,嗫嚅着说:“我想回家。”
司马青侯扬了扬眉,温言道:“今儿天晚了,改天再送你回去吧。”
叶明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又鼓起勇气,说:“我不想睡在这里,想换个房间。”
司马青侯“哧”地笑出了声,道:“王府虽大,却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看来你只能和我住在一起了。快上床睡了吧,象牙席泠丝被,很舒服的!”
叶明樱虽见司马青侯温雅和煦,但心中却总是惊惶不安,无论如何也不愿与他共居一室。但这是别人的地方,哪由得自己做主?他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六神无主地僵在了原地。
司马青侯见他站在那里好半天也不挪动,暗暗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揽住
', ' ')('他肩头,道:“真是个天生便要人操心的,吃也不肯吃,睡又不肯睡,若不放在身边看着,怎能放心?”
叶明樱听着他这亲昵的话语,心中暗自气苦,若不是他强将自己留在这里,自己才不会这样闹呢!
他正这般腹诽,冷不防却已被司马青侯拦腰抱起。叶明樱顿时“啊”地惊叫一声,在司马青侯怀里挣扎了起来,他不是没被男人抱过,楚英就抱过他,但被司马青侯抱着却令他分外惶急害怕。
司马青侯见他乱动,手臂上便加了力道轻轻一勒,立刻便让叶明樱动弹不得。
司马青侯轻轻笑道:“你别怕,我只是想抱你到床上去,不会欺负你的。被我这样抱着舒服吗?今后你若懒得走路,我就抱着你可好?”
叶明樱听他这样软语安慰,又见他果然将自己放在床上,一颗心这才安定一点。
司马青侯给他除去外袍,见他穿着浅粉色的亵衣,更显得娇嫩可怜,心头涌起一阵柔情,在他发丝上轻轻一吻,按着他躺下了,又将一张薄丝被盖在他身上,柔声道:“安心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我带你到园子里去玩儿。”
叶明樱的确累了,又见司马青侯真真一副无害样子,一颗心便放松了下来,很快便在他的拍哄下睡着了。
司马青侯望着叶明樱那安宁甜美的睡颜,心头一阵发痒,探手便摸到他亵衣的带子上,但却只是将带子在手中揉搓把玩,终究没有扯开来。
第二天早上,叶明樱一觉醒来,便看到司马青侯正坐在床边含笑看着自己。
见他醒来了,司马青侯笑着说:“睡得好吗?本来我还担心你会认床,没想到倒睡得沉得很,怕是有人把你抬走都不会惊醒你。现在起来好不好?梳洗一下,便该用早膳了。”
叶明樱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慢慢坐起身来,心中也自奇怪,自己本来是有认床的毛病,若换了个地方便睡不好,当年刚住进云京这座宅子时,着实用了十几个晚上才适应了过来,不知昨晚为何竟睡得那样香甜,连旁边趴了一只老虎都顾不得了。
司马青侯拿过一套素雅的湘黄色衫子帮叶明樱穿戴起来。叶明樱怎肯让他挨近自己,忙往里一缩,躲开了他的手。
司马青侯的手落了空,他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好吧,那么你自己穿。”
便走到窗边欣赏摇曳着的花枝。
叶明樱自己慢慢穿了衣服,又在晴薰和两个丫头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司马青侯便命摆早膳上来。
很快,桌子上便摆了碟碟碗碗十几样点心羹汤、馄炖汤包,倒比叶家年节时的饭菜还丰盛。
司马青侯拉着叶明樱坐下,掰了半个鸡丝松瓤卷给他,又往他的银碗里舀了两勺鱼羹,笑道:“膳房的松娘是江南人,最善烹制鱼虾鳖蟹,她炖的鱼羹最是鲜美,京中都出了名的,你尝尝喜欢不喜欢?晚上再让她作鱼鲙给你吃。”
叶明樱尝了一口鱼羹,果然鲜美无比,说不出来的好吃。他自幼常吃莼菜鲫鱼羹,一直觉得敏儿的手艺很不错,哪知和这松娘一比,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明樱吃得香甜,就着鸡丝卷将鱼羹喝净了。
司马青侯见他肯吃东西,心中高兴,又夹了个汤包放在他碟子里,道:“这蟹黄汤包也很好吃,蟹黄可以养精益气,只是其性寒凉,你脾胃弱,不能多吃,但只吃一个是没问题的。”
司马青侯用银筷将汤包顶心捏合的地方挑开了,散着里面的热气,等差不多了,才将一根苇管插了进去,让叶明樱吸里面的汤汁。
吃完汤包,司马青侯又盛了一点蝤蛑馄炖,哄着他再多吃一点。
叶明樱吃完馄炖,实在再吃不下任何东西,司马青侯这才放他到一边歇息,自己开始用早膳。
叶明樱昨天只顾惊慌害怕,没有仔细看这屋子,今天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便悄悄打量这房间,见房中布置得华贵典雅,却又安闲舒适,半点不带武人的刚厉之气,细腻之处竟透出几分阴柔,真难以想象这是那凶神的卧房。
叶明樱尤其喜欢那几扇屏风,那上面的荷花水鸟、蜜蜂蛱蝶一笔笔勾画得极为精细,一根根翎毛,一条条蝶须都用最细的笔一点点描出来,纤毫毕见清清楚楚。叶明樱虽不懂作画,但也知道这屏风画得极为用心,又很有情韵,透出甜美的旖旎柔情。
他正细细欣赏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搂住他的双肩,贴在他耳边柔声道:“喜欢这屏风吗?这是我画的。原本这上面绘的是山水,但我想着你或许喜欢这样鲜艳精致的东西,便画了这几幅花鸟,内室也重新布置过了。只盼你住得开心。”
叶明樱见他这般用心讨好,心中却只觉得怪异,叶家与他素无往来,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古人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王嬷嬷也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么他到底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呢?
叶明樱心中一阵忐忑,身子一缩便躲到了一旁去,瞧那样子若是司马青侯再来亲昵,他便要逃到院子里去了。
司马青侯心中有些后悔,这人胆子极小,又不是那
', ' ')('等无知无识的,哄两句就信了,除了丰城城破那一天,他几乎从未与自己接触过,现在自己忽然待他这样亲近,怎不令他害怕?
想到这里,司马青侯便又恢复了平日从容温和的态度,微笑着平和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瞧你吓成那个样子,男子汉大丈夫怕的什么?后花园中有一片竹林,甚是凉爽幽静的,我们去那里散散心好不好?”
叶明樱见他恢复了常态,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听着他半玩笑的解劝,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自己是个男人,到底怕的是什么?便挺了挺胸,振作了一下精神,跟着司马青侯到了花园。
好一片青青竹林,叶明樱走在林间,心神不由得为之一爽,竹枝在微风中发出“刷刷”的声音,竟比琴瑟笛箫都好听。天气虽然炎热,但竹林之中却甚是清凉,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司马青侯陪着叶明樱在竹林中漫步,和他说一些关于竹子的诗词掌故,又说竹笋可以烧制成什么菜,竹枝竹竿又可以制成什么器具,说得妙趣横生,叶明樱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时候便到了中午。
司马青侯见叶明樱有些累了,便指着前面几间房舍,道:“那里是筠露馆,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在那里用了午膳可好?”
叶明樱真的有些走不动了,闻言自然高兴,司马青侯见他有些迈不动步子,嘴角扬了扬,便伸手到他腋下,半搀半抱地将他弄进筠露馆。叶明樱进了房间歪倒在竹榻上,便再也不想动了。司马青侯一边给他揉捏双腿,一边吩咐备饭。
午膳中有许多菜都与竹子有关,竹荪、青笋,最稀奇的是居然有竹筒饭。叶明樱从未见过这样做饭的,觉得有趣极了,尝了一口,鱼虾菜饭的味道中浸染着竹节特有的清香,半点也不腻口,实在是清鲜诱人。
司马青侯见他喜欢吃,便笑道:“这竹筒饭本是乡野饭食,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是吃个野味,你既然喜欢,府里这许多竹子,便叫他们常常烧来给你吃。”
叶明樱走得累了,饥肠辘辘,竟将一整只竹筒饭都吃了下去。司马青侯心中高兴,只要他能吃东西,身体自然会结实起来。
用过午饭,司马青侯又叫打了温水来给叶明樱洗浴,然后在床上铺了牙席丝被,安置着叶明樱清清爽爽歇下了。
叶明樱直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缓过劲来,却见司马青侯似乎一直都没有休息,正坐在自己床边看书。
司马青侯见他醒了,便放下书本,陪着他坐着竹制小轿慢慢回了正房。
第八章
从此后,司马青侯每天除了上朝或到兵部处置军务,余下的时间全留在府中陪伴叶明樱,待他百般温柔体贴,每天不是陪他在园子里游玩,就是伴着他读书写字,还画画给他看。司马青侯画得一手妙笔丹青,叶明樱只见他手上毛笔点染几下,便生出几枝花、一片山水来,令叶明樱分外好奇羡慕。
但在兰陵王府中的日子虽然安乐,叶明樱却总是觉得不安,几乎每天都要念两遍要回家里去,说是怕母亲担心。司马青侯则每次都笑吟吟地推搪着,道是“已差人知会了你家里,你是在我王府里做客,又不是被强人掳了去,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且安心住着,过些日子便送你回去。
叶明樱被他软硬兼施,要强不得,只得继续住在府中。
可是对于沈眉君来说,儿子哪里是去了王府做客,明明便是被掳过去的!叶明樱被带往宣教司的当天便没回来,急得沈眉君一整晚都没睡觉。第二天还没等她差宝柱往宣教司打听,兰陵王府就派了人来告诉她兰陵王将公子接去做客了,让她不用惦念,过些日子便将人送回来。
沈眉君又急又气,怒道:“我叶家与兰陵王哪有什么往来?做的是什么客!况且又装神弄鬼地冒充宣教司的人将人诓了去,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人却半点不着急,笑道:“夫人不晓得吗?宣教司刚刚划归王爷管辖,公子若说起来还是王爷的属下呢,王爷召自己的僚吏入府切磋一下学问,有何不可?夫人不必担心,王爷对公子很好的,不会让他受了委屈,只怕公子住惯了还不想回来呢!“
说完便施了一礼,扬长而去,直把沈眉君气了个倒仰。
她忙将家中众人找了来商议。
福伯老成持重,阅历丰富,皱眉道:“夫人,其实当初兰陵王府派人又是送药又是帮忙服侍的,老奴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妥,想那兰陵王位高权重,何必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这么客气?现在看来他果然居心不良,将公子带了去,不知是做什么勾当,夫人要早想办法救公子出来啊!”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这下弄得沈眉君更加心慌意乱,她竭力定住心神,沉着地说:“宝柱敏儿,你们跟我到兰陵王府去要人,不过要记住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不能失了礼数。”
宝柱和敏儿自幼受沈眉君教导,甚是知道轻重,忙点头答应了。
三人略收拾一下,便出门直奔兰陵王府。
但王府深沉如海,怎容得她们随便进出,不过守门者一听是叶夫人来了,
', ' ')('立刻就换了一副笑脸,请她们到门房中歇息,好茶好果地供奉着,但就是没人给她们通禀。
三人直坐了一天,这才有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过来说:“王爷累了,已经歇下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沈眉君见天色已晚,知道兰陵王今日定然不会见她们了,只得无奈地回去了。
如是一连几天,沈眉君每天早早便到王府报到,每次门房都会将她们让到小耳房中坐着,茶水点心从不短缺,后来竟连午饭、晚饭都给准备好了,吃了晚饭,门房便高声道:“慢走,不送!”客客气气地将三人请了出来。
这下真弄得沈眉君有力无处用,有火没处发,明知对方是拖延时间,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一天实在忍耐不住,拍桌子道:“你们且听着,今天若再不让我见兰陵王,我就要到街上宣讲,兰陵王扣了我儿子不让回家,瞧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门房一见她真的急了,忙跑到里面去禀报,过不多时果然有人出来了,但却不是司马青侯,而是曼殊。
曼殊一见沈眉君便笑道:“沈夫人肯大驾光临,真令人高兴呢,我好久没去贵府,真是想念夫人啊!”
沈眉君淡淡地说:“我也想念姑娘啊!可我来了这么多次,却连姑娘的影儿也未见着。姑娘真是好机巧啊,就这么轻轻松松将人弄了来。”
曼殊只作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反而笑嘻嘻地说:“夫人来了多次了吗?这帮偷懒的家伙竟不让我知道,真是该打!夫人是来探望叶公子的吧,可是公子正和王爷在湖面泛舟赏花,湖又大,船行得又慢,怕是不方便出来呢。我这里有公子平日里写的几幅字,拿给夫人看看,好教夫人放心,公子在这里过得很不错呢!”
沈眉君接过曼殊递过来的几张纸一看,见上面果然是儿子的笔迹,而且笔力饱满了一些,看来身体还不错。
沈眉君沉吟了一下,道:“曼殊姑娘,小儿已在王府打扰了这许多日子,实在不好继续麻烦你们,还请你同王爷说说,让老身接他回去吧。”
旁边一个愣头愣脑的门房立刻接口道:“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每天都有赏钱领啊!”
他身后一个头目“啪”地打了他后脑勺一下,训道:“臭小子别乱说话!”
曼殊白了他们一眼,笑着说:“公子知书识礼,和王爷投缘得不得了,王爷说了要他再多住几日呢。夫人切莫着急,再过几天,王爷一定会送公子回去的。夫人天天这样大热天的跑,若是累病了可怎么办?”
曼殊鬼话连篇巧舌如簧,再加上那愣头青门房不断插诨打科,终于将沈眉君劝了回去。
沈眉君知道自己是无法从兰陵王府要人回来了,她强耐着性子在家里又等了几天,依旧是没有儿子的消息,她实在无法再等下去,最后咬了咬牙,捧着“贞懿夫人”的诰命,一纸诉状将兰陵王告到了大理寺。
诰命夫人状告当朝王爷一事震动了整个云京,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兰陵王强抢民男的故事,都道兰陵王纵然风流,但多得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人,这般强霸倒是头一次,也不知这叶公子生得怎样闭月羞花。
皇宫之中,司马青侯和赤城王司马青炎分坐在两边,司马睿正仔细看着一张纸,边看边笑,道:“沈夫人的文才真的不错,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真有点‘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的味道,将一件强抢良家男子的事件提升到大夏对待降臣的态度上,这就不是件小事了。住在云京的各国旧主降臣和人质有许多,若是处置不当,会引起人心骚动,今后大夏再去征战别的国家,对方君臣也会因此事而心存疑虑,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说是不是啊,三弟?”
司马青侯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请叶公子到府中做客,至于弄得这么严重吗?大惊小怪的!”
司马青炎扑哧一乐,道:“人在你府里关了一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还不让人家母子二人见面,能怪人家母亲着急吗?虽然我们是亲兄弟,但说话也要讲良心。”
司马青侯笑道:“二王兄,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叶明樱在我府中住得好好的,我一直以礼相待,一根头发丝儿也没碰他的,真不知沈夫人急的什么。”
司马青炎好笑地说:“哦?没想到你这次竟这么有耐性,居然君子不欺暗室,忍了一个月还没吃到口里,那叶明樱八成拿你当了大好人吧!”
司马睿打断了两人的玩笑斗口,道:“好了,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青侯,叶明樱无论如何不是罪犯,应该给他该有的尊重和体面,你还是快些将他放回去吧。若实在舍不得,可以想些巧妙的法子,别弄得这样沸沸扬扬的。”
见司马青侯只顾喝茶,不肯回答,司马睿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真是目无兄长,都是父皇母后把你宠坏了!”
司马青侯抬头笑道:“谁说的?两位哥哥也都很疼我啊!好吧,我把叶明樱送回去,回头就差官媒到他家提亲,堂堂正正把他娶进府里来。”
司马睿摇头道:“就知道你是
', ' ')('个不肯罢休的,肉还没吃到,怎么肯就这样放过了?不过对叶家要客气一些,毕竟叶平湖一生忠贞,颇得丹荣人敬重,我们不好太为难他的亲人,这次别弄得沈眉君跑到宫门外哭诉。其实你也是奇怪,你还缺了美人不成?那叶明樱相貌也只是十分清秀而已,怎么偏偏对他这么上心?若是是因为他一直不肯依从,激发了你的性子,你却又不是那样的人,一向是软硬不吃的,真不知他到底哪里碰对了你的心思。”
司马青侯笑道:“就像皇兄说的,其实也不知他到底好在哪里,却偏偏不能放手。既然皇兄答应了,我这就回去准备,风风光光娶他进门。”
望着司马青侯的背影,司马青炎笑着说:“青侯府中虽有不少美姬娈童,但都是些没名份的,这次居然肯给叶明樱一个名分,虽然是侧室,但也难得了。”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第九章
隔了三十几天,沈眉君才终于又见到儿子,几个王府中的婢女侍从将他送进家门的时候,沈眉君一下子便过去将儿子搂在怀里,上下打量,不住摩挲,生怕儿子哪里少了块肉。
叶明樱依偎在母亲怀里,想到这些天离奇的遭遇,恍若一场梦一般,司马青侯虽待他非常好,他却总觉得里面透着一种古怪,哪怕司马青侯对他再亲切,他心底的不安也总是无法消除,只是在司马青侯和风细雨的态度下被掩盖了而已。现在回到母亲身边,他才终于觉得安全了,不由得呜咽啜泣了起来。
沈眉君见儿子哭泣,更加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委屈,连忙不住地安慰着。
曼殊在一旁笑道:“瞧公子哭得梨花带雨,倒更标致了,若是王爷见了,不知要怎么心疼呢!夫人不要担心,公子在王府里,我们可是小心伺候着的,连王爷都不肯让公子受半点委屈。现在好好地给您送了回来,一根头发丝儿也没少,您就不用再埋怨了。”
沈眉君淡淡地说:“多谢曼殊姑娘送他回来。他能回来,我们已经谢天谢地,哪敢在抱怨什么。姑娘辛苦了,请到里面歇息一下吧。”
曼殊轻轻一笑,道:“你们母子多日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只怕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告辞了。”
说完便风摆荷叶般带了人走了。
她最后那句话令沈眉君心中一阵不安,但却又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得暂且抛开疑虑,领着儿子进了内室,坐在床边慢慢询问。
叶明樱边拭着眼泪边叙说这些天的情形,除了司马青侯第一天用嘴强喂了他吃东西这件事,其他倒没什么好隐瞒的。
沈眉君用心听着,心中诧异,依儿子的说法,兰陵王果然待他甚好,即使亲兄弟也没有这么友爱的,但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清楚,只好先将疑虑放在一边,仔细看儿子的脸色模样。见儿子虽仍旧穿的那天被带走时的衣衫,手中的帕子却已换成柔软剔透的鲛绡帕,不再是往日的布帕子,再看儿子的脸色,不但没有憔悴,反而比离开时更红润了一些,皮肤更加细嫩,眼睛也颇有神采,的确不像是受了伤害的样子。
沈眉君这才放下心来。儿子好端端地回来了,她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之后的几天,兰陵王府不断送来膳食、补汤、果品、衣物,说是给公子压惊,沈眉君余怒未消,全部拒绝了。
她本以为从此应该可以守着儿子过些平静日子,哪知这一天家中却来了一个服饰华丽的妇人,,一进门就给沈眉君道喜:“恭喜恭喜,全家大喜呀沈夫人!”
沈眉君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发现不认识此人,便不客气地说;“不知你是哪家的夫人,我家又有什么喜事?”
妇人咯咯笑道:“妾身蒋氏,现担着官媒的职事,这次特来为公子提亲,可不是喜事吗?”
沈眉君心中诧异,官媒一向是为皇族宗室、贵族豪门说媒通言的,叶家在大夏毫无根基,又一贫如洗,怎么会有官媒前来走动?莫非是哪家贵族小姐看上了叶明樱?
她心中惊异,脸上却不动声色,平和地问:“不知蒋夫人要说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蒋氏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不是姑娘,却是一位极尊贵的,等闲人家还高攀不上呢!”
沈眉君皱了皱眉,问:“莫非是适过人的?这却不大好,明樱初次谈及婚事,总要找个姑娘才好。”
蒋氏闻言更笑得前仰后合,道:“不是姑娘却也不是孀妇,乃是堂堂兰陵王!王爷品性高雅,才貌双全,文韬武略,仁慈宽厚,实在是我大夏数一数二的好男儿,有多少贵官家的小姐盼着嫁给他。可王爷偏偏就看中了您的公子,怜惜公子幽闺寂寞,便让妾身前来说媒,请夫人答应将公子嫁与王爷,王爷定以正妃之礼纳之,绝不会委屈了公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王爷这样的丈夫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蒋氏滔滔不绝地说着,浑没注意沈眉君已经气白了脸。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蒋夫人莫非是来消遣叶家?叶家虽说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又客居异乡,但也绝不容
', ' ')('人如此轻侮,我儿子也绝不能任人欺辱!请夫人出去吧!”
说完便转身回了后房。
蒋氏见她走了,着急地连声说:“夫人何必这么固执,能够与王爷结亲是何等荣耀,旁人求也求不来呢!有多少男子尚盼着能得王爷垂怜……”
敏儿在一旁差点气炸了肺,推着她便往外撵,道:“行了行了,我家公子将来要娶妻生子的,别说是王爷,就是玉皇大帝也不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快点走吧!”
蒋氏被她推到院子里,偶一回头,忽然发现院子里一个身材纤细匀称的青年公子正惊讶地望着她们。蒋氏一双利目狠狠打量了叶明樱一番,暗道这柔弱模样可真叫人心疼,但也不至于被迷得神魂颠倒,真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不过不管王爷是什么打算,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总少不得自己的好处。
叶明樱心中奇怪,这妇人头戴妆花狄髻,身着淡紫衣裳,墨绿的褙子,腰间还佩着几件金银饰物,颇有点官家夫人的模样,但身边却无一个从人,还被敏儿推推搡搡赶了出来,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见敏儿将她推出了大门,又紧紧栓上门,气哼哼地走了回来,叶明樱便走过去,问:“敏儿,那个人是谁?你又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敏儿看了他一眼,跺了一下脚,道:“公子还是去问夫人吧。”
叶明樱心中更加惊讶,究竟是什么事令一向心性爽直的敏儿都不肯说?
他满腹狐疑地走进后房去找母亲。
进了房间,便见母亲面色阴郁地坐在那里,叶明樱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在他印象中,母亲一直是端庄冷静的,即使当初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也仍未失了沉稳之态,怎么今天却气成这个样子?
叶明樱心中惴惴不安,轻轻开口问道:“娘,您怎么了?什么事情这样生气?刚才我看到一位夫人出去了,他是谁,是她惹您生气了吗?”
沈眉君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是那么柔弱善良,又是那么温驯单纯,若是将他送到那虎狼一般的人身边,不被生吞了才怪。
沈眉君叹了一口气,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边,给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温和地问:“明樱,兰陵王把你留在府中的那段日子,可曾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叶明樱想了想司马青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讲究文史,就是说笑话讲故事哄自己开心,再有就是叮嘱自己要如何保养个身体,倒真没说过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见儿子摇头,沈眉君又问:“那么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越轨的事?”
叶明樱立刻想到司马青侯强哺食物给自己的情景,脸上“腾”地便红了,但这种事怎能对母亲说?却又不好欺骗母亲,于是只能低下头不做声。
沈眉君见儿子这个样子,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事果真不是玩笑,也不是一场幻梦,兰陵王竟果真有这种心思,那么儿子是不是已经吃了大亏?
她仔细看叶明樱,见儿子虽然羞窘,但却不是伤心欲绝的表情,沈眉君了解儿子的个性,若是果真被凌辱,他定然再不想活了,看来儿子还没被强逼凌辱,这样就好。
沈眉君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柔地说:“孩子,今后你莫要轻易出门,安心在家里读书,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
叶明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母亲不肯告诉他,他却直觉地猜出不是好事,心怀忐忑地回了房,拿起一本《梅庵诗话》闷闷地读了起来。
从此,叶家门上的官媒便没有断过,除了蒋媒,还有潘媒、陈媒、李媒等等一大堆的媒,都是来为兰陵王提亲的,直弄得沈眉君又恨又烦。本欲将大门关了一概不见,怎奈那些妇人都拿了官府的帖子,倒像差官一样,不见不行,每日里只得耐着性子打发。
但纵然沈眉君对她们从来不假辞色,这些官媒却像没感觉到似的,如潮水一样来了一拨又一波,大有以唾沫星子将叶家淹没之势。
沈眉君实在不堪其扰,又见那些官媒一个个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架势,便知司马青侯是下定决心,非要到手不可,早就知道兰陵王一向说一不二,他看中的人又怎能放了去?偏偏这事对方又不曾强逼,乃是依照程序而来,告都没法告的,楚英这些日子也不在京中,无法商量。
沈眉君左思右想,为今之计只有让儿子快点娶妻,断了司马青侯的念头,使他再没有借口来骚扰叶家。想到这里,沈眉君犹如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立刻便振奋了起来,忙让王嬷嬷和敏儿出去找媒人为公子说亲。
哪知平日里那些走街串巷,一听说哪家要说媒,便如蜂集蚁聚一般的媒人,现在却都像躲灾祸一样避而不见,老远的望见了叶家人便跑。
沈眉君又急又气,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这些媒人都是老于世故、精乖狡猾之人,见兰陵王前来提亲,哪个敢和亲王对着干?自然纷纷躲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头绾一窝丝,身穿粗布衣的乔婆肯为叶明樱说一房媳妇,哪知她所说之女竟三十有六,已经嫁了三个丈夫,膝下还有五个孩儿。
', ' ')('乔婆喋喋不休地说:“沈夫人啊,这刘家娘子长得可俏呢,浓眉大眼,身板高大结实,能担水能劈柴,房前屋后院里院外的活计样样难不倒她。她已经有过三个丈夫,所以最懂得如何伺候男人了,又生了五个儿女,是个好生养的,将来定能给叶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她得意洋洋地说着,沈眉君却已气得七窍生烟,喝令敏儿将乔婆请了出去,自己回到房中揉了半天的胸口,这才好一点。想想儿子这一关实在不知该如何过,便又伤心难过起来,自言自语道:“平湖,你告诉我,我现在该咱么办?”
第十章
这一天,蒋氏又登门了。
沈眉君冷着脸,道:“你可是又来为兰陵王提亲?那就请免开尊口吧。”
蒋氏微微一笑,道:“今儿妾身不是为了王爷来的,而是为了公子的利害而来。”
沈眉君看了看她那有些故作高深的模样,心道还真有几分战国时苏秦张仪舌辩六国的样子,便略带嘲讽地说:“愿闻夫人高论。”
蒋氏拢了拢原本就很整齐的头发,侃侃而谈:“夫人与公子的身世我是知道的,也很钦佩叶家的忠贞高洁,不过叶家既已是大夏之人,便不必再记恨过去了,那时大家各为其主,原也怪不得谁。叶家到了云京,皇上又赏银子又封官的,待夫人一家也算不错。本来你们一家是可以过得好好的,只可惜公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一个月倒有半个月躺在床上,这可真够夫人操心的了。
公子这身子不但掏空了家里的底子,而且他这样单薄病弱也根本无法作一个男人,听医馆的先生说,公子的肾经亏得厉害,最好莫接近女色,您还指望他讨老婆生儿子吗?只能在家里养一辈子了。
既然不能传宗接代,给了王爷又有何妨?虽免不了要侍奉王爷,但王府中的珍贵药材就像萝卜白菜一样不值钱,公子这样好好调理着,说不定还能大好呢,哪像您这家里,吃点鱼肉都要计算着,那些稀奇的补品更加吃不起了,怎么能跟王府里相比呢?王爷是真心疼爱公子,公子过去了定是享不尽的福,不比在这里苦熬日子强得多吗?况且兰陵王身份高贵,也不辱没了公子。
就算您仍是觉得委屈,但现在除了将公子嫁与王爷,还有什么出路给公子呢?公子在王府中住了这么多天,每日里到底做的什么,现在外面可是议论纷纷啊!不过妾身倒是听说,公子每夜是与王爷同榻而眠的,就算公子什么都没有做过,但现在还有谁能相信公子的清白呢?名声早就已经污了。尤其是夫人还到衙门里去告状,更加弄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现在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敢嫁给公子?王爷对公子实在情深义厚,肯纳公子为正妃,若是别个官宦人家,那有男子被立为正妻的?只能做妾室罢了。还请夫人三思啊!“
沈眉君听完了她说的话,脸上不见丝毫喜怒之色,端起茶杯说了声“送客”。
回到房中,沈眉君越想越愤怒,同时也伴着深深的心寒。儿子那么清白干净的一个人儿,竟被人说得如此不堪,简直是用污水向儿子身上泼,让儿子今后如何做人?但偏偏蒋氏话虽无情,却句句在理,听上去全是在为叶明樱着想,似乎只有按她说的做,才是对叶明樱最好的安排。
又想到“男妾”的说法,沈眉君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的确,大夏虽然民风开放,不禁男风,但男子却几乎不肯能成为正妻,因为他们不能生儿育女,将来必不能为诞育儿子的夫人所容。若自己的儿子被逼成了男妾,成天挨大夫人的大骂凌辱,自己可真要心疼死了。
沈眉君越想越害怕,抬高声音叫着敏儿。
敏儿急忙跑了进来,问:“夫人,什么事?”
沈眉君狠了狠心,道:“你去请乔婆过来,就说她说的那个女人,我应下了。”
敏儿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道:“夫人,这怎么可以?公子只有十八岁,她却已经三十六岁,都可以做公子的娘了!又嫁过三个男人,还有一群儿女,如果娶了她,公子也太委屈了!”
沈眉君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娶这样一个女子,也比给人家做男妻男妾要强!今天蒋氏的话你没有听见吗?我们实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
敏儿默然无语,默默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乔婆便来了,一进门便声高调亮地说:“啊呀呀夫人,可是有什么好事来给老婆子?”
沈眉君道:“乔婆,我仔细思量一番,觉得你上次说的那个刘氏还不错,这桩婚事我应下了,麻烦你去跟她家说,两家换了帖子,尽快成亲吧。”
乔婆一愣,仔细觑着沈眉君的脸色,见她不像是在说笑,便干笑了两声,道:“夫人能这样瞧得起那刘氏,可真是她的造化!可惜那女人没这个福气,前两天已经嫁人了,嫁的是个庄户人家,一把子力气,还能进山打些野物,刘寡妇可高兴着呢!您别生气,谁想到她嫁得这么快呢?要不我再给您去找找?”
这一番话直把沈眉君气得哭都哭不出来,没想到自己那从小教养,斯文有礼的儿子竟连个寡妇都娶不到了。
她打发
', ' ')('走了乔婆,回访往床上一躺,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蒋氏又登门了,现在沈眉君可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个女人,蒋氏是所有媒人里面最精明厉害的,她若是个男人,定是一名能吏。
蒋氏给沈眉君福了一礼,坐下说道:“夫人,昨日我同您说的话,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眉君平和地说:“多承王爷厚爱,但犬子性情淡薄,又无甚才艺,什么烧香点茶,挂画插花都不懂得,实在有些呆板无趣,只怕无法服侍贵人,还请蒋家娘子向王爷说说情,放过明樱吧!王爷的厚爱我们实在无福承受!夫人若肯转圜此事,我们全家都是感激的。”
蒋氏用帕子掩住口,咯咯笑道 :“夫人真是高抬妾身了,妾身是什么身份,哪儿有资格劝王爷啊!不过今儿王爷交给妾身一幅画,要妾身亲手交给夫人。”
蒋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画轴递给沈眉君。
沈眉君展开一看,脑子里立刻“嗡”地一声,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抖,只见画面上是儿子全身赤裸地跪在地上,只在腰间围了一块薄纱,但下体却仍是若隐若现,反而更加撩人。儿子本是一个男子,但他跪坐的姿态,娇娇怯怯却活脱脱是一个女子,再瞧他粉腮带晕,杏眼含情,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哪是一个弱冠书生?分明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
见自己好端端的儿子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沈眉君气得不住发抖,嘴唇都发白了。
偏偏蒋氏还似毫无所觉地说:“这是王爷亲手画的,早就听说王爷的画功极精妙的,现在画的心上人,定是画得美极了。王爷说了,这幅画只有他和夫人才可以看,夫人真是好福气,可惜妾身却无福一见……”
沈眉君气得一把将画轴拍在桌子上,怒道:“兰陵王真是欺人太甚!他害了我丈夫还不够,又来害我的儿子!”
蒋氏故作惊讶地说:“夫人何出此言?王爷对公子一心爱护,怎么会害他呢?夫人一定是误会了,王爷实在是想一生一世照顾公子呢!恕妾身说句不中听的话,公子性情身体都软弱,就像丝萝一样难以自存,必须有个支撑才行,现在是您扶持着他,但若是将来您不在了呢?那时公子将怎样生活?纵然家有忠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须给公子找个倚靠才是。王爷是天潢贵胄,身份显赫,又十分喜欢公子,不如就将公子托付给王爷,有王爷照顾公子,公子这一生都安然无忧了。请您好好想想吧!”
蒋氏离去后,沈眉君沉思良久,终于硬着心肠下定决心。她慢慢走到儿子的房间,见儿子正专心写字,那清雅秀丽的侧影便像翠竹一样纤秀出尘,多么好的一个少年郎!
但一想到自己的决定,沈眉君的心中便像刀绞一般,就这样呆呆看着。
叶明樱发觉母亲来了,忙放下笔请母亲房里坐。
沈眉君拉着儿子坐在床上,将他一只手握在自己手中摩挲着,平静地说:“明樱,你可知道最近咱家来了这么多人,都是做什么的吗?”
叶明樱脸上一红,微微摇了摇头。
沈眉君叹了口气,道:“她们是给你说媒来的。”
叶明樱脸上更红,垂了头不肯说话。
沈眉君看着儿子这单纯而羞涩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出口,但这话却仍是要说。
她咬咬牙,道:“兰陵王想纳你为妃,她们来就是为了这事。”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震得叶明樱目瞪口呆,这些天家里不断有妇人出入,他纵然再清静的性子,也隐约听说是给自己说媒的。他虽发育得比别人迟缓,但一十八岁也已是知人事的年纪,哪个少男不怀春?叶明樱这几天有时便设想着自己与一位美丽温柔的少女四目相对,双手相牵,是多么深情而美好的画面。
哪知现在母亲竟告诉自己,兰陵王要娶自己!
叶明樱都被吓呆了,好一会儿他才惶然地说:“娘亲,这不可以!我是男子,我要娶妻,怎么可以嫁人呢?我不去!”
沈眉君看着儿子那惊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孩子,娘怎么舍得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以男儿之身适人?但兰陵王位高权重,势力庞大,我们是拗不过他的。现在他看中了你,纵然你想娶妻,又有哪个女子敢嫁给你?难道你真的要这样终老一生?就算你愿意一个人过一辈子,兰陵王又怎能放过你?下次他若让人扮做强盗将你劫了去,关在王府中服侍他,可连个名分都没了。他这样权势的人,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娘亲左思右想,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让你嫁了。若他是真心对你,我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了。只可怜叶家从此绝了后。”
叶明樱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母亲的话吓得他浑身哆嗦,难怪司马青侯对自己那么好,原来他是藏着这样邪恶的 心思,叶明樱原本就怕他,现在更是连刚刚生出的一点好感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恐惧和厌憎。
他一把抱住母亲,哀求道:“娘亲,我要做男人,我不要嫁人,更不要和他在一起,他很可怕的,他杀了很多人!”
沈眉君搂住儿子,心中酸楚痛苦,终于忍不
', ' ')('住落下泪来,哽咽着道:“若是丹荣不亡国,你父亲也还在,我们今日定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但现在却实在说不得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王嬷嬷和敏儿在房外听了二人的谈话,也不由得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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