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卜夏和江持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民警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了。江持皱了皱眉,预感今晚不会轻易结束了。
卜夏停下脚步,斜眼看着江持:“不会吧,有人报警了?”
“八成是饭店老板吧,怕事情闹大。”
这时候一个民警冲他俩跑来,跑到他俩面前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江持被卜夏草草包扎过的手掌。民警厉声说道:“卜夏和江持,是吧?”
他俩“嗯嗯”两声说是。
“去趟派出所吧。”民警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不知道在上面记了些什么。
卜夏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一步上前:“警官,我身边这位可是受害者,需要去医院包扎伤口的。”
民警仍低头记着,并不抬头:“派出所有医务室。”
卜夏竟无话反驳,可江持是连他妹妹头发丝都没碰到的啊,何况现在这人手心还受着伤,脑门还发着热呢。
“你们没调监控么?”
民警被卜夏这句质疑他们专业水平的问题气着了,抬头看着卜夏:“这位先生,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请两位跟我去趟派出所。”
民警转身要走,以为后面那俩人会跟上来。
江持凑到卜夏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走吧”,声音颇为无奈和疲倦。卜夏是温室里成长的花朵,自然不知道和公务人员争辩其实是无用的。不就是去做个笔录吗,快去快回就是了。
民警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俩并没有跟上来,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的包房有监控死角,另外两名当事人指名道姓地说您两位语言侮辱他们,还动手打人。二位就和我走一趟吧。”
江持又拽了拽卜夏,卜夏这才迈动步子。
毫不意外,在派出所里面等着他俩的就是江非和俞齐。江持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只是换了个场地。江持先被带到医务室清理伤口,然后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表,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在民警的安排下,他和卜夏坐到了江非和俞齐的对面。
“你先说吧,”民警指了下江非。
江非把她那只脱臼的手放在了桌面上,另一只手指了下江持:“这位先生不但出口骂我,还拧断了我的手,就连我男朋友也被他狠狠踹了一脚。您刚才也看到了,他刚刚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
卜夏双手“啪”地拍在桌上,顺势站起来,俯身怒视着江非:“我看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到底是我和江持谁拧的,要不要我现场再证明一下?”
民警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回座位。
江非也被他吓得后缩,但立刻调整过来,看着民警,轻柔地说:“警官,我没冤枉他俩吧?只不过这位卜先生和江先生的关系我就,”她故意停顿了下,又去瞄民警的表情:“我不说您也懂……”
民警抬了抬手,打断道:“无关的事不用说。”
江非有点尴尬,点点头:“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是江先生动的手,卜先生跳出来认领是怎么回事。”
民警记了两笔,又看向卜夏和江持,问道:“你们怎么说?”
卜夏双手叠在胸前:“我拧的,有什么好说。”
“那你呢?”民警看向江持。
“他拧的。”
民警挠挠头,又问:“那她说的其他部分,你认可吗?”
“她刚才还说什么了?”
江持漫不经心的,似乎真没把江非的控诉听进去。民警没好气地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哦,”江持拉长了声音:“没踹她男朋友,无冤无仇,我踹他干什么?我叫她野种了,这不算骂吧。”
江非是万万没想到江持又轻飘飘地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她那一刻除了愤怒,竟然还生出来一些委屈。她是不是野种,是自己能决定的吗?她在孤儿院艰难度过的童年,她那被贫穷与无望裹挟着的花季年华,她在李其然母子手下所受的无尽侮辱,都不是这个江家大少爷能够体会和想象的。就算他被江禄撵出江家又怎么样,没有人会骂他野种,他还是可以获得他人的尊重与讨好,甚至江禄还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儿子,虽然江持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对江持的恨,大概也是来源于此吧。错就错在她当年不该和江禄回家吧,但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又有谁能拒绝呢,何况那时候的自己几乎要沦落到红灯区了。
趁她恍惚的当口,江持又补上两句:“不信你问她,她妈姓什么,叫什么,哪儿人,她能说出来,我这就给她道歉。”
民警被这几句话问愣了。自己接到的报警不就是个打架斗殴的事件么,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民警还没张口,对面的江非突然伏在桌上崩溃大哭,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吓傻了在座的所有人。当然江持除外。谁不知道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呢,可他偏偏要说,他就是要江非崩溃。
其余的民警闻声赶来,有一两个女民警也试图把江非拉起来,一旁的俞齐自然手足无措,只有对面的卜夏和江持在那看着好戏。
', ' ')('江非的哭声终于慢慢减退,江持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好家伙,哭了快二十分钟。江非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双眼红肿,满面泪痕,发丝也凌乱地黏在脸上。她不想让对面那两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抓起自己的手包就站了起来,踩着高跟鞋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俞齐忙跟了过去,像个大内总管似的扶着江非。
江非走到门口,也没去理民警们或是关心或是疑问,她突然停住,转身看向江持。她抿着嘴唇,江持也看着她,甚至从她这副逞强又脆弱的模样看出来一丝美感,让人我见犹怜。
“江持,”她缓缓张口:“你会遭报应的。”
江持听到这话笑了下,然后抬起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江非这次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这场闹剧终于在凌晨两点结束了。卜夏开车回家的时候,江持已经完完全全睡着了,甚至停车的时候还睡着。卜夏给他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自己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把江持抱了出来。
抱着江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人浑身有多烫。
江持迷迷糊糊地醒来,知道是卜夏抱着他下了车、进了屋,嘴巴又耐不住寂寞了:“卜哥体力真好……什么时候有时间……”
卜夏艰难地迈上一个台阶,本来他也想直接把江持扔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虽说他没照顾病号的经验,但还是想着这时候让他在楼上泡个热水澡再去床上舒舒服服睡觉比较合适。
但是他真的太重了!
卜夏听到他说话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他放在地上。
“你这,”江持被放下来后,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了,清醒之后只会更加不要脸,他双手仍攀着卜夏的脖子:“我生病了。走不动。”
“那你在这站着吧,”卜夏迈开腿就要走。
江持抓了一把卜夏没抓着。
卜夏也不知道江持跟没跟上来,他又迈上两级台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他猛地回头,看到江持已经倒在地上。
“持哥!”
卜夏在等他俩的家庭医生的时候,脑子里飞出无数个念头,大多都是极其糟糕的念头。他已经把江持抱到床上,凌晨三点,但他毫无困意,只是坐在床边盯着那个喘着粗气昏睡的人。
江持还从未这样虚弱过。
持哥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他是不是要死了?
这些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完全挥散不去,他又推了推江持,可江持还是昏睡。等待家庭医生的半个小时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真当医生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又有一瞬间想告诉医生,没什么事了,您回去吧。
医生拿出听诊器给江持做了个大概的检查,回头想和卜夏汇报的时候,发现卜夏一副等待宣判的模样。
医生笑了下:“没什么大事,卜先生你是太担心了。”
“没……事?那为什么我推他他也不醒?”
“他应该是最近休息不好,劳累过度,又赶上这次发烧有点严重。就是普通发烧,吃药睡上一觉就好,但是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多休息。他这是很明显的亚健康状态,所以随随便便一个发烧就变成这样了。”
医生给卜夏留了些药,还说明天会再给他送来一些。知道江持确实没什么大事,卜夏整个人也放松不少,送走医生后倒在一楼的沙发上就睡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