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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太太告诉我人在外面要干干净净。
我吐掉嘴里的鲜血,对着镜子洗脸,整理仪容,走出去的时候,除了下颌有轻微的青痕,我看起来就像来警局处理事务的寻常人。
我跟杂志社请假,南门问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手里有一沓画好的,可以设置邮箱自动发送,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这样做。
“出去散散心,趁着国庆日到处走一走。”
南门在那边笑嘻嘻地说,“季老师,那你惨了,国庆日你只能看人山人海。”
如果能看见,我愿意看人山人海。
“南门,谢谢你!”
还有那副画。
我想给季长官和季太太留一封信,从小到大我没有叛逆过,我记得季太太跟季长官担忧地说,“我们家小桐怎么没有叛逆期。”
对不起,我的叛逆期似乎来了。
我写了很多,思绪混乱,语句不通,最终我把这些撕掉,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事前预料的到结果,他们一定会很痛苦。
一个人意外死去总比等待死亡来的轻松。
我给边黎留了一封信。
只是看上去不像信,我可以不打扰他,但是我要惩罚他甩我,可我又舍不得。
边黎,我想你了。
我看着这行字,手指轻轻碰触,它们仿佛有温度,烫热我的心。
全校师生庆典,我不知道他们又在庆祝什么,欢乐似乎一个接着一个。
校长和各院院长在上面发表致辞,接近尾声,气氛越发热闹。
他们会在这个点逮捕我,让我即便出来也社会性死亡。
直到跟着人流朝外走,都没有人来逮捕我,我有些茫然,希望他们快点来抓我,我已经准备好了,不想再等了。
突然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朝我走过来。
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季桐,我们走吧。”
我的心放下来,我不爱面子,但也不想在这么多老师同学面前丢脸。
但是我的心又提起来,你们这次又要玩什么把戏?
警官带着我经过曾经的审讯室,来到一间办公室,它更像一间书房,红木书柜里摆满书籍,并不整齐,过多的文献塞得到处都是。
“安警官,季桐过来了。”
伏案各类文献的女人抬起头,她很慈祥,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款式样落伍的老花镜,看见我笑了笑,“坐吧,孩子。”
她跟我的母亲一个姓。
男警官给我倒了一杯水,转身离开,他带上门,整个房间只有台灯发出的柔和光晕,以及安警官衣服发出的磨蹭声。
她说,“我看过你的资料,很好,学业优秀,性格温和,小小年纪已经是业内颇有名气的插画师,你的家庭虽然普通却很幸福,你的老师虽然严厉却偏爱于你。”
她仿佛在跟我聊天,我慢慢放松下来。
“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肯定会很高兴。”
我笑了笑,“您也很好。”
她的目光落到我下颌的淤青上,“希望你能理解那位柴警官,柴威是他寄以厚望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作为父亲,内心一定很痛苦。”
“他,是怎么死的?”
柴威被强奸后的一个星期,状态明显不对,柴警官很忙碌,发现后只是随口问了问,但是他只说是工作上的压力,三周后,他坠楼身亡,警察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一份遗书。
遗书里讲述了他被边黎强奸的经过。
“愤怒的雄狮会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孩子,我不是在吓唬你或者威胁你。”
“我不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你看得出,我其实已经转行政岗,几个月后我就要退休,我女儿在威尼斯,我准备去那里度过我的老年生活。”
“这一生,我办过很多案子,穷凶极恶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一念之差,原本平静的生活滑向深渊。”
“我觉得平淡没什么不好,可能对于欲望来说难以满足,但是后来我们才会发现,欲望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反而平静难以实现。”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我笑,我认同她的观点,她的话,她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让我动摇,让我犹豫。
“跟我说说你眼中的边黎吧!”
我又紧张起来。
“别怕孩子,我对他不了解,仅有的资料用上了心狠手辣、阴鸷狡诈、阴晴不定、城府极深,智商奇高、性癖成瘾等。”
她又笑,“那得多坏呀,比我办过的最凶残的凶徒还要难对付。”
“只是,他一点优点都没有的话,像你这么温暖的孩子为什么会爱上他呢?”
我捂着脸泪流不止。
没有人相信我和边黎之间有爱情。
长期以来积累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得到舒缓,我们的爱情也被他们这个群体所看见。
我不需要别人理解
', ' ')(',但不要以一副理所当然的目光看着我。
你们只是肉体关系,只是金钱关系。
但是我又形容不出我爱边黎什么。
性格还不错?
爱逗我?
也欺负我?
他关心我,带我治疗手腕。
他看着我,眼睛从不泄露爱情。
他是我的黑色妖精,他展开双翼搂住我。
安警官说我眼里有光,提到边黎时。
“小桐,你告诉我很多你爱边黎的事情,那么边黎呢?他是如何爱你的?”
“除了带你治疗手腕,还有吗?”
安警官看着我的目光充满同情。
“九月九日,边黎没有搭乘前往美国的航班,那天是你的生日,我以为他会来找你,但是他没有,最近有人在西南边境看见他。”
她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她的手掌有些粗糙,但跟季太太的一样温暖。
“孩子,别爱了,不值得。”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看见安警官走出去跟接我的警官低声说着什么,那名男警官抬起头看着我,目光怜悯。
我是边黎转移警察视线的工具。
他们说我只是边黎随意的一个念头。
我的性格和身份正好适合这个角色,边黎相中我,假装跟我恋爱,不,他不需要假装,他爱任何人,他更爱玩弄人心。
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会轻易爱上他。
他制造西兴豪宴,为我一掷千金,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和他之间肉体与金钱的关系。
当碎布被风吹动,他从前往M国的路上潜逃。
百亿巨额资金成为美丽的泡影,没有边黎,这笔钱再也回不来,所有人都在找他,调查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我的身上。
很快,他们发现我跟边黎那些藏于浮华表面下的,疑似爱情的东西,他们兴奋了,高潮了,以为找到了真相。
他们开始围攻我,直到边黎出现在边境。
我为边黎赢得宝贵的时间。
这场爱情开出的花原来是时间呀!
我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被他玩得团团转。
过道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安警官的声音骤然响起,“柴警官,你不能这么做。”
门被掀开,撞击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两个警员把我拎起来,反剪我的双手。
他们把我拖出去,朝着曾经的审讯室。
安警官的声音更加严厉,“我会向上级投诉你,你不能因为柴威的死亡而迫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柴警官漠然地转过头,“我的柴威一个人躺在墓地里很冷。”
我被他们抓着头发,被迫扬起脸,我看着安警官笑了笑,对不起!
我被推进无尽的黑暗。
他们殴打我,将我的头撞向坚硬的墙壁,他们问我更多的问题。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让安警官看见我对边黎的爱,也让她看见我说不出边黎对我的爱。
我没有告诉她,边黎看着我的时候,我也刚好看着他,他只比我多一秒。
我要水葬我的爱情时,他正好拉开门。
我被仲邦打了一耳光时,他在树下等我。
我的手拿不起笔时,他从月光里走来。
十点的治疗时间,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我说边黎,你疼疼我。
他的目光开始碎裂……
对不起,安警官,我没有撒谎,我只是不开口而已。
剧烈的疼痛让我产生严重的呕吐感。
我想抓住什么东西呕吐、喘息,但是殴打更加剧烈。
我会死在这里。
对不起,季长官,季太太。
边黎,我想你了。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种行为是渎职,是犯罪。”
“仲公子,请你离开。”
“我要带他走。”
“你不能干涉我们警察办案。”
“你们TMD去跟我父亲解释吧。”
“柴警官……”
“……放他们走。”
我被仲邦搀扶着,刺眼的阳光让过道更加漆黑。
我拉住他靠在墙上。
仲邦小心翼翼地问,“小桐,你痛不痛?”他在哭。
我看了眼明亮的外面,“把车开到地下室。”
“小桐,几步路就到了,你坚持一下。”
“不,你开到地下室,我在这里等你。”
仲邦点点头,起身离开。
我靠在墙上看着外面,阳光下,一切都那么清晰又微小。
如果有人在看,我不希望对方看见这样的自己。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刚好过完国庆日。
结果出来了,
', ' ')('我不是柴威死亡真相的知情人,我的嫌疑被洗除,但是我是边黎的间接帮凶,我被限制离开A市,每周都要去警局报道。
如果边黎被抓被定罪,我会被一同审判。
回到公寓时,我看见那封留给边黎的信,其实不是信,只是一张纸条,摆放在桌面最显眼的地方。
它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仿佛被谁拿起来过。
我探过身关上窗户,秋天的风,你不要擅作主张,做些让我悸动的小误会。
我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我恢复上学,重新为杂志社画画。
没有人知道这一周发生了什么,他们以为我出去旅游。
南门向我催稿。
鱼嫱向我讨要礼物。
“不好意思,忘记买了。”
“季桐,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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