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他呆呆地看着男人瞳孔中的倒影,那个稚嫩的少年,正以一种同样的神情看着他。男人有些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生爸爸的气了?”他揶揄道,“我的宝贝儿子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和爸爸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原先的妇人也走了过来,“都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洗手吃饭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男人连忙哎了两声,两只手揽着他和小姑娘就跟上了妇人,二人对视一眼,满眼的温馨甜蜜。
这场景早就不复存在了,他想。
“爸,妈……”他似是满怀希冀地唤出声,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大人的衣角,但下一刻整个空间便从他的指尖开始缓慢而残忍地被割裂成碎片,混乱地搅在一起,带来一场意味着无尽折磨的静止。他蓦地从那个少年身体里出来,看着少年跌跌撞撞地想把一切拼凑成原样,却拼出了一个奇怪的“人”,一只眼睛像爸爸,一只像妈妈,身体很矮小,穿着和粉蔷薇一样颜色的纱裙,端着扭曲的面容冲他笑。
少年似乎很满意,他哼了一首熟悉的调子,围着自己的作品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半晌后,他一双浅色的眼转向角落里的容归,笑容灿烂,“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们都在这里。你不来看看吗?”
容归惶然摇了摇头,那个怪物一样的人朝他走来,他退了两步,少年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旁,“我们一直在等你啊。”
怪物总算到了他跟前,僵硬地抬起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割裂的脸像是哭,又像是笑。
贺之……救我们啊。
不知第几次被噩梦惊醒,容归出了身冷汗,沈洵正靠着霜岚熟睡,他默不作声地挑帘看了一眼,外头夜色渐褪,黎明与暗夜交接,能模糊地看见远方的光景。扬起的尘土刮擦在脸上,无端令人感到宁静,容归缓了一会儿,便走出了马车,青远在驾车,见他出来,意外道,“王爷,怎么了?”容归默不作声地坐下,“有些睡不着,你进去吧,我来赶车。”
“这怎么行,您是王爷,万不该让您做这些。”青远不肯,容归笑道,“煜王已经死了,你又何须将我看作王爷。”
“那您也有伤在身。”青远如此坚持,容归也只得作罢,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你就不问我要去西临做什么?”
青远道,“我以为您不愿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若带你涉险还要事事隐瞒,那便是利用了。”容归说着,又自嘲地笑了,“但求心安吧。”
“是为了一个人。”
“是西临太子?”青远眼中有讶然,也有犹疑,“属下也是冒昧猜测……”
然而容归只是点了点头,“此一去危险重重,插手的还是西临内政,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您为什么会对那位太子殿下……”青远不解,“西临人粗俗无礼,一副蛮横做派,更何况他还是个男子,使您落人诟病。”
容归疑惑了一瞬,而后才道,“你觉得这难堪?”
青远虽不想承认,却也不说话。容归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我从不觉得。旁人如何看,如何想,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终日活在别人眼里,那与一捧黄土有何区别?”
闻言,青远久久不语。他血脉中传自罗常山的一面在平时并不明显,至少在相貌和谈吐上,两人都没有相像的地方,但他们都有一股执拗,旁人很难左右他们的想法。
容归很清楚这一点,也尊重这一点。
“王爷,我会帮您。”青远直视前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想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得您这么做。”
马车依旧在行进,黎明终于到来,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将将睡下,有人缓缓醒来。乌鸦在半空难听地嘶叫,飞下来啃噬腐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比起出关的艰难,进去显得易如反掌。容归亮出手里的令牌,马车便顺利地通过了关隘。那晚容归形容狼狈,西临人并没有认出他,青远霜岚一干等俱是生面孔,也没引人怀疑。沈洵出于好奇,问这令牌是怎么来的,容归只说是有人相赠,并不细说。
进了西临,剩下的事便简单多了。容归总算松了口气,他这几日总是紧绷着,失眠多梦,身上的伤养得不尽如人意,实力至多只有往常的六成水准。这显然不是容归想要的,但也只能作罢。
来追杀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会再次回来,一路上都算平静,可越靠近洛司,他心中越感到不妙。
“已过了几日了?”
霜岚想了想,道,“算上我们赶去边城的时日,已过了半月了。”
“半月……”容归怔了怔,再加上他被追杀出西临的时日,就快一月了。他已经让殿下等了这么久了。
姬怀临会不会还在生他的气?
他对这件事处理得太潦草了,容归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不由得后悔。
原本那日他是突然借口要回圣启一趟,姬怀临意料之中地死活不肯,一边卖自己的可怜,一边含酸拈醋说容奕坏话,末了又暗讽容归心意不真,心里根本没有他。
那时容归很忙,忙着和西临帝周旋,忙着思虑几方布置,再要对上成日磨人的太子殿下,自然也带了几分敷衍。那人孩子心性,最忌旁人忽视,如今闹了几日也没落到好处,恐怕要气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哪怕走得再匆忙,也不该在此疏忽。看着他出神,霜岚满面忧色,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王爷,阁主的毒还好么?”
容归回过神,“自他醒后,我并未见他毒发过。”在霜岚犹疑的神情中,他继续道,“他未曾接触过车弥花,偶尔嗜睡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与常人无异。”
“这便怪了……”霜岚显然也惊了一下,喃喃道,“难不成毒解了?”
容归眸色深沉,“但愿吧。”若毒已经解了,自然是最好的。
到了离洛司最近的城池,几人稍作休整,打算过了夜再出发。毕竟人不累,马也跑累了。容归因伤留在客栈,青远三人则外出采买干粮药草之类的必需品。容归连着几夜没睡好,刚躺在床榻上,身上便涌上一股浓烈的疲惫感。恍惚间,好像有人像往常那样从身后贴上来,一边抱怨他像块冰,一边握住了他的手。适应一个人的存在,原来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殿下,”容归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却无端有些心酸,“我想你了。”
哪怕表现得再淡然,也掩盖不了他心急如焚的事实。知道得越多,他越控制不住自己回去找姬怀临。一面在自责内疚,一面又要强装镇定稳定局势,再不能回去见到那个人,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先生!我有话要和你说!”沈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着很急,又带着怒气,其间也夹杂着肢体推搡和劝告的声音,容归还未答,就听沈洵又骂道,“别拦我!你和你们阁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开!”
容归觉得不对,起身下床,刚打开门便看见了三人的脸,神色均不太好,青远只是看着不虞,却没动手,也没说话,沈洵满面怒气,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霜岚则一脸为难,正拉着沈洵,见容归出来,又只得放开,道,“您睡下了?”容归只穿着中衣,匆忙披了件外衣,他依次看过几人的神情,最后停留在沈洵脸上,“怎么了?”
青远适时出声,“还是进去再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此言一出,容归心中不妙的预感愈盛,但还是将路让开,让几人都进来后才将门关上,他让几人坐下,给每人倒了杯茶,正要倒自己那杯时,沈洵带着哭腔道,“那个太子!他要成亲了!”
“啪”,茶壶落地,涨开的茶叶沾在碎瓷片上,散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褐色的水渍洇湿木板,被容归踩在脚下,他疑惑地嗯了一声,歉然道,“手没拿稳。”说完,他就弯腰去捡,青远拦住他,脸色难看道,“我来收拾。”
容归温声道,“无碍。沈洵,你放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青远倏然不动了,沈洵已经说不出话,他突然意识到,这对容归太残忍了。带着满身伤也要回来找的人,就这样不要他了。
容归已经将碎片捡了一些,“你们都不那我自己去问。”他直起身,作势就要朝外去,青远沉声喝道,“他和云家的婚事昭告西临了!半个月后,太子娶妃……这儿的人都想赶去洛司观礼,听说我们也要去,就给了一张祝帖,”青远将东西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了容归,“西临有个习俗,太子娶亲的时候,百姓将祝词写在帖子上,交给专门收帖的礼官,太子和太子妃会从祝帖中选出合心意的给予奖赏。那人听我们连这些都不知道,便耐心解释了一遍,我记得清清楚楚。王爷,姬怀临要娶亲了,他不值得你……”
“够了,你们都出去,”容归面上不辨喜怒,“这件事不必再提,好好休息吧。”
“王爷!”青远面带愠色,“人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是两情相悦,说他迷途知返……他把你放在哪里?”他的眼睛发红,“您是圣启的王爷,是先皇的嫡子,天潢贵胄……您怎么能任由他作践您!”
“出去。”容归手上的纱布再度被鲜血晕染,他将碎瓷片攥在手里,语气淡漠又疏离,霜岚已经拉着沈洵出了门,青远与他对峙良久,也终于咬牙离开了。容归将门合上,张开手,碎掉的瓷白沾染血温,落地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就知道。
他的殿下还是生气了。
他在怪自己,怪他回去得太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我不是叫你先别和王爷说这些吗?”霜岚将人拽进来,张口质问。沈洵看见他就怒火中烧,“怪我?到底是谁始乱终弃啊!你竟然还护着那个畜生!”
“你说什么?”霜岚瞠目结舌,“你骂阁主什么?”霜岚自小奉行的第一原则,保护阁主。第二原则,不能使阁主受辱。然,沈洵当着他的面触犯了第二原则。
“我骂他畜生!”沈洵无所畏惧。
“你……”霜岚握着剑柄,继而又松开,神情极其复杂,“你下次避着我骂行吗?”
“你他妈有病?”沈洵骂完,又觉得难过,“怎么办?先生看起来很不好。”
“所以我才……”霜岚及时打住,道,“我觉得此事存疑,阁主为了王爷甘愿托付性命,怎会转娶他人呢?”
“谁知道,男人变心不是很正常吗?”沈洵哭丧着脸,“还是这种……这种关系,那就更常见了,先生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呢?”
“……你还是别说话了,等王爷冷静一会儿我们再去看看。”霜岚听着他说话就开始头疼,“饿了没?我去给你拿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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