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庆良宵》
柳垠X杨岁雪
常平镇新搬来一户人家,是一对年轻男子。王三爷家的大郎在县里扎了根,这对年轻人便赁了他们家的空房,不过半年,便自己在镇子东边起了座宅子。
两进的大院,门前还有两座石狮子,气派的咧。只是叫旁人看来,那满院的花花草草虽好看,却不顶事,要是能种上菜,养上鸡鸭,才不叫浪费。
年轻人一个姓柳,自称是个刚出师的铁匠,人长得挺阔,不爱说话,大家喊他柳师傅;一个姓杨,嫩生生的公子哥,是个读书人,大家便称呼他杨先生。
大伙帮着搬家那天,才知道这房子居然大半是柳师傅自己动手盖的,都夸柳师傅是砌墙高手。
迁居宴那天,县里官老爷也来了,一番交际才知道,杨先生原来竟是官身,只因向往山野田园的生活,才辞官隐居的。一时人人心里便有些得意,贵人来这儿落脚,可不正是说明常平镇的风水好么。
杨先生说要开间书塾,一时人人欢喜。这可是正经的致仕老爷,那学问海了去了。
几天后,杨先生正式开馆,上午授课,下午坐诊。
于是小到三四岁的蒙童,大到十一二岁的小子,都往杨先生的学堂里塞。再大些的便少了,庄户人家,十几岁的少年已是不小的助力,且已过了开蒙上进的好时机,倒不如去县城做学徒,学个谋生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柳铁匠手艺不错,奈何镇上拢共也就两百来户人家,除了刚开炉那阵子众人来捧个场,平时十分清闲,索性熄了炉火,教孩子们几招把式。他本就在院子里设了梅花桩、石墩子等物,再削几根竹刀短棒,也就够使了。
慢慢便形成定例,早上孩子们随杨先生读书习字,回家吃过午饭,再不去摸鱼打鸟了,还往这处来,由柳师傅教他们习武。
也是奇了,分明杨先生和气,柳师傅冷面,娃娃们却都畏服杨先生,反而喜欢缠着柳师傅。
这样两个年轻男子,人品相貌都是拔尖的,家底儿也足,却都没有带家眷,连个丫头仆妇也无,人们难免有些心思,只是畏惧他们的气势,到底没有敢多嘴。
直到有一天,杨先生采药跌伤了腿,柳师傅当场发了狂,镇上人才琢磨出来,原来他们是一对契兄弟。
那天课堂休息,柳师傅进城办事去了,杨先生惦记着药草,现在正是采摘的好时机,便独自上山去了。偏巧头天晚上下过暴雨,山上湿滑得很,杨先生失了脚,从陡坡滚下来,摔伤了腿。
杨先生拖着伤腿下山,幸而路上遇到熟人,连忙拉了板车将人运回来。
柳垠老远就注意到家门口围着一群人,策马过来,正看到人扶着杨岁雪进屋。
平时干干净净一个人,此时满身血水泥水,狼狈不堪,连板车上铺的秸秆都叫鲜血浸透,刺得他发狂。
柳垠急匆匆下马,接过杨岁雪就往内室去,顾不得脏污,便将杨岁雪扶到干净的床铺。早有人奔去请大夫,他却急得坐不住,杨岁雪让他镇静些,他打了热水给杨岁雪稍作清理,便握着刀走来走去。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家门口,那染血的板车还在,上面还有个背篓,里边有几株草药带着泥,也带着血。他紧捏着那背篓,手背上青筋暴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柳垠握着背篓进来,杨岁雪就知道不妙,碍于还有大夫在,不好多说什么,只和大夫说两句草药的药性。柳垠却不顾忌这些,他将背篓摔在杨岁雪面前,怒道:“你只在意这些药草,却半点不在意我吗?”
不顾旁人瞠目,夺了墙上的长鞭,将满院的花花草草抽了个稀巴烂,残花、碎叶、泥土溅的到处都是。
犹不解气,撂开鞭子,拔出随身的短刀照着大腿就捅下去。
周围人原本慑于他的威势不敢上前,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抱腰的、抱腿的、拧胳膊的,七手八脚卸了柳垠的兵刃,把柳垠架进去。
大夫还在给杨岁雪敷药,又来个伤患,好一番忙乱,才将二人收拾妥当。
大家说好由王家照应饮食煎药,便也都散去了。
杨岁雪感激不已,王三爷谢绝了报酬。
晚间差孙儿送过汤药饭食,便也回家去了。
油灯嗤响,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冷寂下来。
杨岁雪失血过多,又喝过药,已是困乏。但看着为他擦拭换衣的那人,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一时也就默默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自小早慧,又在官场磨砺几年,人情世故早已看透。且因身体异于常人,从不与人过多牵扯。儿时的玩伴渐渐疏远,曾经的亲朋好友,多年后再见,或是话不投机,或是俗不可耐,他只静静看着,从不放在心上。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一生。
幸而上天眷顾,茫茫人海中,沉静时光里,让他遇上了柳垠。
然而纵使相知相伴,也并不时时都是欢愉。譬如今日,他失足摔伤,第一反应是柳垠会如何。想要安抚他,却又偏偏激怒了他;待要发作他,看他的伤便开不了口;可若是纵着他,又唯恐他日后更没了分寸。
这心情五味杂陈,等他回过神来,那狂徒已收拾停当,正扛着被褥往外走。
“你去哪?”
柳垠充耳不闻。
“你回来!”
杨岁雪心急,跨下床来,却疼得站不住,将要摔倒时,有人扶住了他。
杨岁雪也恼了,推开他,自顾自躺着生闷气。柳垠默默捡起被褥,在床下打地铺。
吹熄了灯,房里静得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