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明月高悬,秋风瑟瑟。
庭院中树影摇曳,池水荡开层层涟漪,吹皱了水中圆月。
圆脸丫头扒着院门踌躇,进也不是,待在门口也不是,夜风寒凉,这东苑明明也是少爷常来的主院,却总是有种说不清的阴森之感。
她将衣襟又裹紧了些,又摇头晃脑地四下张望起来,就是不见细柳踪影,明明说好了子时三刻,莫不是细柳姐姐逗她,拿她寻开心?
不过,平日里她是没机会来东苑的,虽说是主苑,可常年落锁,就连少爷都不见得来上一两回,可这东苑总是叫人仔细打扫着,细柳也常来此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秘辛玄机……都未可知。
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圆脸丫头一脚踏进院门,确定院中没人才悄悄溜了进去。
东苑中的景致与在门口观望时截然不同,称得上是别有洞天,庭中山水奇石错落有致,树木草花相得益彰,尤其是庭中那池水,清澈如镜,倒影着周遭的景物,有风拂过,又将那一池风景搅碎,如梦幻泡影,恍若连接现实与虚幻的通道。
她似被这奇景蛊惑一般,直直向这池边走去,她伏在岸边,去看水中的影子,只见一名圆脸杏眼的女子红唇轻启,胸脯随着愈发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双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泛起红晕,原本只能称得上清秀的面容也别有一番韵味。
少女越伏越低,尤其是水中人影摇晃时,水中人的唇瓣开开合合,似在呢喃着什么,她想凑近去听,头几乎要贴上水面——
她突然感到肩上一沉,一只冰凉纤长的手搭上她肩头,那股凉意直透过衣料,冻的她一激灵,这才一把抬起头来,恍若刚从美梦中惊醒。
“小春桃,这池水再清,也不能直接喝呀。”清冷悦耳的嗓音带着戏谑,身后的女子不是细柳又是谁?春桃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刚才沾了点儿池水,总觉得有一种淡淡的腥臭味挥之不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春桃觉得细柳要比平时活泼不少,平日的细柳姐姐总是如天上明月般皎洁不可高攀,不近人情到有些生涩和木讷,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更像少爷的性子,轻松活泼,宛若春日暖阳……
“好姐姐,你怎么来的这样晚,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偏要这么晚过来,你说,东苑这池水里是不是有什么水鬼呀,刚才要不是姐姐来了,我说不定就一头扎进去了,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勾我魂儿似的!”
小丫头扁了扁嘴,一脸委屈样儿,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去擦自己的鼻尖,又补了句。
“味道还这样怪……”
细柳挽过她的胳膊,安抚似的拍拍小姑娘的掌心,半拉着她往屋里去,只道:“我看你呀是糊涂了,这千金堆出来的山庄别院,哪有什么鬼啊神的,我看你呀是看这池水看入迷了,我来初来乍到的时候也被这池水给迷了眼呢,不枉少爷为此一掷千金。”边说着,边望向水底,只见水底的“卵石”发出一抹暗芒,便重归平寂。
春桃听了这番话,倒也不再过多纠结,不过心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连带着对周遭环境都警惕不少,她出身市井,身上有种野猫般的机警,当即打起了退堂鼓:“姐姐……我觉得这院中甚是诡异,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身侧的细柳闻言停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眸眯起来,她面上笑着,像只晃尾巴的狐狸。
春桃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将头转过来,直到从后脑勺转成正脸,少女尖叫着,试图挣脱开被挽着的手,但细柳力道之大,恍若一道铁锁,生生把她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美人嫣然巧笑,顾盼生辉,从她衣袖中伸出一条条紫红色的触手,类似于某种植物的藤蔓,又像一条条活络的蛇,它们爬上肌肤,留下湿滑黏腻的触感,更像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舐过去。
即使从小到大见惯了无赖泼皮,乞丐地痞,荒年时也见过饿殍满地,断肢白骨,饶是如此,也被这番场景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春桃醒来时视线一片模糊,她只觉一阵头昏脑胀,随后眼瞳才开始聚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映入眼帘的,是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人,他们身份各异,有细皮嫩肉面若桃花的花魁娘子,亦有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乞丐,她的手脚倒是自由,嘴也没被塞住,只不过为什么细柳要将她带到这儿?刚才的怪物又是什么?少爷平日来东苑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就近就要给身旁的乞丐松绑。
这绳结系的颇有技巧,春桃认得,这都是平时困牲口用的节,越挣扎系得越紧,现在已经紧紧勒着皮肉,周遭的皮肤都泛着青紫,想来这乞丐也不是没想过挣脱。
小丫头手里没有任何工具,粗粝的麻绳磨得手指生疼,她精神紧绷,心中焦急,一开始还有章法的解,后来已经开始用蛮力扯,安静的空间内,一双双恐慌、哀求的眼睛紧盯着她,似乎都期盼着能被解救。
不过很快,幽暗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走得如此闲适从容,却宛若催命符。
春桃往地上一躺,打了个滚躺回原来的位置,闭眼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身前站定,小丫头双目禁闭,只能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她心脏狂跳,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衣衫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扑在春桃脸上,带着一股子血腥气,她又嗅到那种辛味,不过很快,脚步声走远了。
她的眼睁开一条小缝,只见柳池蹲在不远处,正挑起一个男人的脸仔细端详,他皱着眉头,似是不太满意,又换成了旁边的另一位……一连挑了三位,直到第四位时,他的眉头才舒展开,迸发出喜悦的神采。
春桃看清了,这是一名小厮,模样称得上清秀俊朗,身形与少爷要瘦弱些,骨相也称得上俊朗,乍一看与少爷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微微挑的丹凤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少爷转着手中的匕首,割开粗麻绳,手脚恢复自由的一瞬间,那小厮猛得一推,随机连滚带爬地向外奔逃。
柳池被他推得后退两步,也不急着去追,反而轻叹口气,似是苦恼,只听他轻声呢喃:“如此莽撞,可别蹭破了这身皮。”
旋即,他衣衫下探出四根触手,它们动作极快,快到肉眼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逃跑的男子被缠住四肢,呈大字绑了回来,他惊叫、挣扎,涕泪横流,狼狈不堪,一张脸更是面目全非。
柳池似乎也很是介意这一点,那些触手像有所感应般的,伸进男人嘴里,抽动两下,往人口中输送了什么,很快男人便又安静下来,低垂着头,一副昏沉模样。
一旁捆着的人要么已经吓得昏迷,要么就蜷缩起来发抖,更有甚者面色灰败,就这样痴痴望着,做不出任何反应,似乎已经交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很快,春桃也见证了人生中最诡异震撼的一幕。
柳池将男人翻过来,匕首刺入天灵盖,随后向下慢慢滑动,一直划到尾椎,那刀口划得极深,不仅能看到外翻卷起的皮,与紧贴在皮肤上那曾淡黄色的脂肪,还能看到血红的肌肉与白骨……
他的手太稳了,划开的截面整齐漂亮,竟有种血腥会议的美感,随后就见柳池将手覆上去,将手指插进皮与肉之间,由于二者连接紧密,所以他动作很慢,就这样一点点两手探入人皮中,在皮下形成五指般的突起……
不对劲,他的手指在皮下越深越长,形状也愈发模糊,像融化在皮肉里似的,春桃顾不上装昏,因为她看呆了,细看下才发现,他的手那里是融化了,而是变成了一条又一条小蛇般的触手,细密的游走在皮下。
胸腔,脖颈,脸颊,眼窝……一条触手甚至从眼眶中钻出来,左右摇晃了两下,又在眼球上绕了两圈,生生在眼眶里将眼球搅碎,又在眨眼间吸食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人皮越来越干瘪,从内里被吸干了血肉,而柳池偏是一副双目紧闭,端方俊朗的模样,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地狱的罗刹恶魔,披上的皮囊却是悲悯的济世观音。
那小厮的血肉白骨就这样被吞噬殆尽,只剩下被触手展平,悬挂着的人皮,柳池脸上、手上都沾了血,却表情痴迷的抚着空荡荡的人皮,他微微偏过头,眉眼弯弯,唇角噙着笑意,干净而温柔,给这副俊朗容颜平舔两分稚气,流露出属于少年般的青涩纯净。
细柳端着笔墨款步而来,她颔首低眉,又恢复了那熟悉的冷漠生硬之感。
少爷提笔,将狼毫笔含在口中洇湿,转而才去蘸盘中颜色——描眉勾眼,撇捺点折,本来仅有三分像的眉眼,硬生生被描绘成了八九分像,那点细微的不同也仅仅是活人与一张人皮的分别而已,他一边描摹,一边抚上自己的脸……二十个春秋,无数日夜,他在水中、铜镜中细细端详过这张脸,如今每一寸肌肤的纹路都烂熟于心,连掩在眉下那颗小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凌十三面对这样人皮,会作何感想?
男人将笔放回,对着那张人皮张口,口中不是人类的舌头,而是一根触手,不过这根触手与其他的又不尽相同,春桃看不真切,只见这触手探入人皮,随后人皮便迅速鼓起,四肢,五官,就连眼眶里都填上了新的眼球。
若不是刚才亲眼见证活人被蚕食的只剩一张皮,她恐怕都要以为一切只是幻想,被重新填满的人皮太完美了——他双目紧闭,胸腔起伏,呼吸绵长,安详如同熟睡。
柳池就这样创造出了另外一个自己,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若是他睁开眼,简直就像一面镜子。
而他也确实睁开了眼,睁眼的瞬间,与躺在地面上的春桃四目相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春桃顿觉手脚冰凉,她感觉自己心跳骤停一瞬,明明应该爬起来快跑,却只能牢牢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微笑,颤声道:“少、少爷……”
血肉撕裂的声音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嘎吱声,小厮衣着的柳池餮足的舔着唇角,他口中咀嚼着骨头与碎肉,为自己想了个新名字——柳塘。
凌十三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他昏昏沉沉,各个部位都感到隐隐不适,似乎被放在石臼里捯碾过一般,然而身体上无论是外伤还是痕迹都寻不见一丝。
“醒了?”少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只见少爷散漫地披着外衫,气质已是截然不同,全然不似记忆中的温柔和煦。
“你这个暗卫似乎睡的很沉啊,你都成这副惨样了,他还能睡的如此香甜,啧啧啧。”只见柳池满脸戏谑,从床底拽着头发,提起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来,只不过这个柳池被捆住手,塞住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声。
他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却还尽力用眼神安慰凌十三,他的双眸总是如此干净澄澈。
凌十三动作迅捷,从枕头下摸出匕首,飞快朝“柳池”刺去,但假少爷动作更快,一个闪身,将底下的少爷提起来挡在身前。
本来凌十三一击不中还想继续,眼见少爷受人辖制,来不及收手的匕首只好从人身侧错开,钉在床柱上,削断一截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