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上旷世之战落下帷幕,伴随着极北荒原八方震荡。那气吞山河的骇人动静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关山变故。
一些深埋在历史长河当中的秘辛,正以极为恐怖的姿态于尘埃里复苏。
八角鬼楼一战,长城第一剑薛道衡孤身断后,再度上演一人一剑杀穿荒原的戏码,纵横决荡,压得荒原妖族抬不起头。
三山府衙所有被派出去接应薛道衡的人都没能摸到他的行踪。当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长城之上时,若非他的本命飞剑思归被认了出来,险些被当作荒原细作。
白泽在极北荒原被掏去金丹,失去踪迹。薛醒带着陈平杀回长城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将消息送回云海仙门。
只是关山闭锁,杀机直冲云霄。等到仙门传来消息时,已是薛道衡杀穿荒原回到长城之时了。
这一日,燧城大雪。
这一年北境的凛冬格外漫长。
薛道衡回到长城之后,径直去往暗香盈袖。二掌柜横疏影在疏影阁陪酒,只见那粗犷汉子眉眼尽是风霜,持剑的那只手把不住酒盏,兀自颤抖。
横疏影就那么看着。
她知道,属于眼前那个男人至傲的一身剑骨已经尽数毁去,他一边喝酒一边吐血,属于剑客最后的骄傲,绝不允许女人在此刻为他斟酒。
薛道衡喝够了,放下酒盏,嘶声道:“金风玉露,确是好酒。”
“回来就好。”横疏影如此说道。
“九死一生罢了。”薛道衡看了桌上的本命剑一眼,笑了笑,说道:“或许以后再也提不起这把剑了,二掌柜,说真的,我要是离开长城,你会想我不?”
“薛真人顶天立地,两度杀穿荒原,如今已是长城神话,怎会提不起思归?”横疏影反问道。
薛道衡大笑三声,起身出门。
疏影阁外,大雪当中,三山府衙掌院赵归真并云海仙门执剑堂堂主薛醒已等候多时。
“今日喝够了,两位真人,改日?”薛道衡笑道。
凛冽寒风吹起那剑客满头乱发,像是饮尽风雪的雄狮。
横疏影看着男人的脊背,纵横交错的伤口让这绝美的女子怦然心悸。
“薛真人大义,三山铭记于心。”赵归真并薛醒躬身行礼,说道:“首座让我亲请真人一会。”
“或许,我得歇一歇,才能去见首座。”薛道衡说道,目光看向薛醒。
“真人放心。”薛醒传音道,“小师弟暂无性命之忧。仙门命牌无恙。只是此事绝密,仙门有令,小师弟此劫天定,与一切人等无关,但他身陷荒原的消息,请真人务必保密。”
薛道衡恍然。
大宗山门,核心弟子都有命牌。命牌碎则人亡。看来白泽的命终归是保住了。只是金丹被生生挖出,与他一身剑骨尽数毁去又有何分别?
薛道衡紧绷的心弦猛然一松,只觉天地倒悬,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薛真人!”
横疏影霍然起身,只见薛醒已稳稳接住薛道衡,赵归真箭步上前,略一把脉,脸色一变,低声道:“快带他去见首座,或许……”
两人带着薛道衡,身形一闪,已经在疏影阁消弭踪迹。
……
岁月忽淹,时如流水。
浩荡长风在极北之地肆虐,裹着大雪,真如刀剑割人体肤。
漫天大雪当中,一道裹着熊皮大衣的身影正在莽莽雪原上漫无目的地孤身跋涉。
那人将熊头兜帽盖在头上,满身风雪,教人不辨面容。
熊皮染血。而就是这飞散在北地狂风当中的细微血腥,引来了雪原凶残的猎食者,雪原狼。
狼群远远地缀在那古怪的熊人身后,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狼群当中,三条雪原狼匍匐着悄然离群。
天色极暗,风雪愈发紧了。
那怪人似乎是走累了,翻过雪丘,用手中的剑条在雪丘背风面刨出一个雪窟,钻了进去。
夜色渐深,纠缠那怪人不知多少深夜的梦魇又来了。
死寂的村庄,暴雨如注,血流成河,婴儿的啼哭似乎要把山河颠覆。
巍峨高耸的城墙,战场之上尸横遍野,数不尽的亡者之师愤怒咆哮。
东海喋血,巨大的战船在血海当中浮沉,滔天巨浪如龙神之怒。
苍茫大山,万剑向天门去,一人乘鹤飞升,只余遍地哀声。
“公子,你会杀了我吗……”
襦裙女子在大雪中撑伞俏立,身后满城冤魂嘶吼哀嚎,怨气冲霄。
“谢玄已经死了!”天外有人怒吼,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