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去病手里拿着的,是离贰(林药师)母亲生前的一支梅花簪。
当初闻人决定叛出儒门还特意回了儒门请罪,被儒门之主姬肃卿在额前刺了一个梅花大小的血色[逆]字。投身天疏阁后,闻人屡求离贰帮他把血字改成别的,离贰不愿被他缠上,打发他去找别人改,闻人又不愿意。
两人就这问题拉扯数次,离贰都不曾松口,恰相反,闻人越是百般纠缠,离贰就更坚定对闻人拒而远之的决心。
尤其到了近日,在闻人看来,离贰对他几乎是到了霜雪般无情的地步,除战事公事之外,平日里无论闻人如何扭缠,离贰都视若无睹,竟是丝毫不理会。急得闻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也似,好不容易才想起当年离家出走时,他虽走得清清白白分文未取,却随身带走了几样旧物,睹物思哥,聊作慰藉。
然而,正如闻人先前所有失败的行动,离贰见了这梅花簪,却并没有表露一丝一毫地思念追忆之色,反而紧闭上了嘴,沉默得连灵力都凝重了起来。
他们兄弟二人分隔了天长日久,但闻人对他哥的脾气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离贰这沉默可不是陷入了什么感伤之情,而是正处于绝不能再惹的暴怒,这座冰火山内部已是岩浆迸涌,因此离贰一沉默,闻人立即噤声,一句话不敢再说。
师长营帐内一时针落可闻。
不知片刻。
离贰抬眸看向闻人,丹凤微眯,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冷意嘲讽:“闻人大少爷,你我虽是血脉上的半个亲兄弟,我却只认我是母族林家的人,你死缠烂打,是个什么意思?”
闻人望着离贰,仿佛没听见上一辈的露骨真相,也听不出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嘲讽,只顾心疼,冲动握住离贰手腕把脑子里想的就这么说了出来:“哥忘了,这里哪有什么大少爷,我早就弃了家不要,只认你,哥嫌闻人这姓不好听,我这就改了,跟你和林姨姓林。”
离贰被这痴言怔了一瞬,夺回手腕推开他:“谁管你改什么姓!你是我什么人,跟我姓什么!”
“哥不愿意,那我自己改,”闻人去病竟不像以往那样纠缠装可怜,大声自顾自盘算起来,“百家姓里头那么多姓氏,我得好好想想……有了,东南沿海的渔民都信妈祖娘娘,妈祖娘娘名讳林默,我跟妈祖娘娘姓林也不错。”
无赖人耍无赖招,离贰滔天怒火撞了软墙,气无处发,索性夺过闻人手中梅花簪,一副要清算旧账的模样,冷笑狠声道:“你非要我改,可别怕疼。改完破了相,也别赖上我。”
他作出必要闻人破相的狠样,闻人却丝毫不怕,甚至乖觉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美人塌,恢复了正常大小,往上面一躺,才看向离贰表忠心:“只要哥愿帮我改,破了相我也甘愿。”
离贰仍是冷笑,一弹指,桌上原来绑着水镜卷轴的青绳就窜上闻人身体将他绑得严严实实。
闻人不躲不慌,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离贰。
离贰再一弹指,一方棉帕自动折叠成长条盖住了闻人的眼睛。
闻人第一反应这方棉帕是从离贰袖子里飞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哥体己用的棉帕,然后才因为失去视野些微紧张起来,他将灵力附于体表,更鲜明地感受周身环境,同时运灵力于耳,支着耳朵听离贰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离贰走近。感受到离贰在塌沿坐了下来。
感受到哥就在身边,闻人不禁想到这还是投身天疏阁那天之后哥第一次主动离他这么近,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疼痛就先猛烈袭来。
额前传来的疼痛让闻人更加开心。这疼痛意味着哥真的动了手为他改印,哥没有将他绑了就放置不管,没有将他丢弃在这里自顾离去。
但闻人去病没能开心太久。
他额前的疼痛持续了好一阵,却不像是烧红了簪子给他烙印,更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是种密密麻麻的疼痛,闻人心底万分疑惑,却不敢问,生怕哥一不高兴半路停手,只能在黑暗中耐心忍耐疼痛结束。然而,疼痛结束后,他并没有等来离贰的松绑,而是更锋利的剧痛!
这下剧痛与之前截然不同,闻人毕竟久经沙场,比起针尖更熟悉利刃,他能清晰感受到某种利器的薄刃以横片的角度切入前额,第一瞬就痛得他想挣扎。
一根青绳哪里能真正困住闻人这种高修,他只是挣扎一念,青绳就被他灵力烧化为青灰,但离贰此时一声“别动”,闻人就放弃了挣扎,任由施为。
疼痛随刃划入血肉,不知何时能停。闻人去病硬忍着疼,却因感官限制找不着寄托分心,只能生生感受薄刃划切,几乎像是前额被剜去了一片血肉,遮住视线的棉帕浸透了血,离贰才停了手。
疼痛似乎终于结束,闻人又大胆将灵力附回体表,凝神感受哥用灵力为他止了血,还用灵力为他疗了伤,然后哥取走棉帕,留下一句好了就站起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