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儒独尊后,你们更是变本加厉,哪怕是朕这样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只要敢分你们的权、想分你们的权,死后都被你们徒子徒孙写的演义传奇踩在脚底,尊荣你们为正统的、与你们分权共治的,才被你们冠上仁义道德圣君之名代代称颂。
“但凡是个不蠢的,抛开演义新语,翻翻史记史籍,就知道所谓春秋战国三国魏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姻亲亲戚争权乱斗,这权,跟皇家有关系,跟世家有关系,唯独与寻常百姓家没有半分关系,而这,都亏了诸位徒子徒孙撰写演义贩卖仁义,是你们训得好啊!
“你们骗了读书人,读书人再去骗百姓,骗出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太平,唯心明眼利的聪明人才能看穿迷雾,真正踏上这朝堂,而这些聪明人又会通过姻亲成为你们世家的一部分。妙!高!纵横四海,放眼望去,单论驭人之术,无族能出诸君其右,难为你们如何想来?
“那今日,朕就问问你们这些聪明人,你们承董家之改后玩了数千年的这一套东西,是孔老夫子他当年讲的儒学吗?是孟夫子当年讲的儒学吗?是荀夫子当年讲的儒学吗?孔孟荀先秦儒家三子,有哪一个教了你们矫饰门面、装神弄鬼、虚与委蛇、仗势欺人、媚上笞下?”
满殿文武垂头闭口,没有一个答话。
浑沌明樑帝毫不掩饰地一声嗤笑:“朕谅你们也不敢回答!你们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君臣父子,那是欺上瞒下时用的,你们自己那是一点都不讲。君不见那帝国暮年,又或是眼前这争霸乱世,你们世家哪有什么忠诚仁义?惯来是两头下注、三头下注、四头下注……一家子弟各去不同主子帐下演一出忠诚仁义,演出了得意之时繁花似锦,演出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妙啊。”
这一番话,漫步于武将间的明樑帝说时,一字一句都紧盯着大殿另一头的闻人家主,仿佛要将他盯穿一个洞。
闻人老头子心底却是苦不堪言,他闻人家是出了一个逃家去天疏阁的小子,但却并非出自他的授意,若是他这样的世家家主谋划,闻人琅的离家出走怎会走得那么粗糙?但这话他现在解释也不会有用,明樑帝不会信。更何况,他此时更庆幸家族中还有后生做出了明智的决断,正如明樑帝所说,世家只要保住了一线血脉,就能期待未来东山再起。
但接下来,浑沌明樑帝说出的话,给他和在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又或者,是丧钟。
“可你们这一回,却是下不了注了。换句话说,你们这一回,就算还想分家下注,也没有用。为什么?因为法网。”
浑沌明樑帝打量着那些不够老成的臣子的惊愕神色,饶有趣味地继续道:“诸君都是聪明人,可同时,各位也都是玩老一套玩了太久的腐朽人,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那裴牧云的法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天疏阁若是真赢了,将意味着什么?
“诸位爱卿不必冥思苦想,朕此刻就将答案告诉你们。裴牧云在九州天地之上编织出法网,代表这一片九州天地乃至清气灵气见证过的无数先贤,都已经认可了他定下的规则,就算他回来了就立地飞升,法网也不会消失,反而会随着他的仙格彻底稳固。
“而裴牧云的规则,就是连天庭众神都逃不过惩戒的法网。不光天庭众神逃不过,过去每一位天疏阁员,现在每一位天疏阁员,还有未来的每一位天疏阁员,都逃不过。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假如天疏阁获得了胜利,首先,盘剥分食民禄的诸位与朕,都逃不过法网的制裁;其次,诸位玩了数千年的老办法行不通了,哪怕诸位今日出了宫门,立刻叫你们的儿孙子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脱光了送上门去改嫁天疏阁,而且他们中还有人经得起考验真进了天疏阁,你们也无法通过蛰伏联姻子嗣再起的老办法重续权门旧梦。
“为什么?你们对照着天疏阁的纲要规则看一看,法网监督着每一个为百姓服务的天疏阁员,天疏阁员不允许贪赃枉法,不允许共谋私利,不允许说情徇私。朕再说一遍,过去每一位天疏阁员,现在每一位天疏阁员,还有未来的每一位天疏阁员,都逃不过裴牧云的法网监督。”
满意自己看到的一切,浑沌明樑帝随手拿起一个紫檀木盒,又缓缓走回玉阶,他拾级向上:“你们趁朕养伤期间,畏首畏尾,观望渎职,不愿尽心尽力,朕都知道,朕不怪你们。今日出了宫,你们要是直奔天疏阁,朕也不怪你们。但你们要知道,一旦天疏阁赢了,整个九州都没有了后悔药,你们每一个,都不会有后悔药。
“此刻良药在案,朕也给你们指出了明路。”浑沌明樑帝如抛饵一般,轻蔑地将手中木盒掷像跪在文官那侧为首的魏慈庵身前,魏慈庵山呼谢恩磕头如捣蒜也没耽误手疾眼快将木盒揣入怀中,浑沌明樑帝见状一哂,又冷眼看向满殿的百官世家贵人,恶意口出呼哨:“嗟!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