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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文文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碎片七零八落的,很是混乱,可饶是如此,还是快到上课了文文才醒过来,肌肉依旧酸痛难忍,好在精神恢复了。
待他紧赶慢赶来到教室,上课铃刚刚打响,从后门进去一眼没看到熟人,便随意寻了个边角坐下。
身边的两个男生显然是相熟的,上课时不认真听,在底下交头接耳。声音传到文文耳朵里已经很小了,勉勉强强还能听清一些。
讲的好像是昨天晚上有个嫌犯落网了,网友拍到了犯罪嫌疑人投毒的证据,他也承认了罪行,只是爆出的监控显示,事发前他与一名形迹可疑的蒙面男子有所往来,网上都在猜测他是受人指使,只是凶手本人据不承认。
文文对这些事兴趣并不浓厚,不过昨天累到了,对做爱相关的东西暂时有点腻,知识半点不进脑子,无聊之下分了一只耳朵听故事。
那两个男生大概把昨晚爆出的事件梳理了一遍,才有些惋惜地感叹:“可怜我们班的庄大神了,明明那么优秀,却身世惨淡,家庭不合,还被人暗算,啧啧啧,这豪门家的孩子也是不好做啊。”
文文忽地一个激灵坐正了身子。讲的居然是庄云糺的事情吗?他加了几分注意,侧耳仔细听。
“有个大v扒出大神的家事了,不是说小时候就被爸爸谋杀过嘛,还有那个凭空出来的私生子,前些年一直藏得挺好的,如今大神一出事才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我看也不见得属实。”
“哎,你不知道啊,我听到的消息说是大神的哥哥爆的料,估计弟弟出事也与这个私生子脱不了干系,现在终于忍不下去,打算跟他们撕破脸了吧。”
“硕星集团的总裁庄贤集?那这事八成是真的了,他可是咱们圈里公认的好脾气,精明能干待人又温和有礼,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怎么会闹成这样。”
“就是就是……”
文文还想再接着听,两人却是换了个话题,什么巡演的歌星,未婚先孕的影后,是些文文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物,他也就将心收了回来。
他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摆弄,不知不觉中手指就停留在了庄云糺的V信消息上。他自己先愣了愣,看到未回复的消息栏,想若无其事地为昨天的问候说声谢谢,犹豫了许久,修修改改,最终还是删到一字不剩,他心虚似的将手机按到锁屏,望着桌面出神。
为什么总会想起他呢,像是有什么无形的线在将自己拽向他,明明理智告诉自己:挣脱它,别再任它摆布了。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勒出纵深的长痕,在翻滚的时间中踩着满地残线踉跄着走去。
这显然很不对劲,却让人无力挣扎。
后两节课与之前的理论教学有很大不同,课程名为“品味培养课”。
在上课之前,文文猜想过,或许这个老师会有一副高雅贵气的外表,气质卓越,身穿精致典雅的礼服,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免浮现“高贵”、“有品位”的想法。
真正见到杨老师后,这位微胖、个矮、脸上长了许多雀斑的中年女人打碎了文文的期待。
她总是笑着的,眼尾的笑纹十分明显,活泼得过了头,遇到谁都分外热情,似乎他们本就是好朋友,有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哈喽啊宝贝萌,我是你们的杨荟老师,似辣个小白杨的杨吼,不是辣个miē的羊。”这个开头语就将所有人打懵了,大家都没见过把上课当成讲小品的老师,可同学们的反应丝毫没有降低老师的积极性。
“今天我把咱们一大家子聚集到这梧桐大道,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没人配合下杨老师也半点不尴尬,自己接下去:“反正不是来吃下午茶的嘛哈哈哈,毕竟也没到下午。”
同学们听得满头黑线,这个真的是他们的老师吗?教的还是品味培养?
“同学们呐!”杨老师突然拔高的音调将周围人吓了一跳,“你们觉得什么是高品位嘞?fashion潮流的时尚?expensive昂贵的装饰?brand品牌的穿搭?不是哦亲们~”
“我们追求的,”杨老师神情投入,情绪激昂,语气夸张,放到传销组织完全可以胜任讲师,“是高、大、上——高雅,大气,气质上佳。”
这三个词通俗易懂,文文忽然记起手表中似乎有这堂课的教材,他在预习的时候看到过,第一页就解释了这所谓的“高大上”,即这堂课期待取得的成果:趣味高雅,心境大气,言行举止气质俱佳。
只是此时杨老师显然并没有打算就着这三个词为切入点深谈,她侧身让同学们注意面前开阔的梧桐大道,两旁是成片的梧桐林,遍地落叶,中间有一条约三米宽的道路,其上落叶积得较少,也相对平坦。
正是前天晚上文文和庄云糺做爱的那片林子,文文忆起那些片段,脸颊飘起微红。
杨老师招手示意:“你们一个一个往前走,把你们最骄傲的姿态走出来。”
见许久都没人冒头,杨老师开
', ' ')('始催促:“赶紧的宝贝们,老师纠正一下你们的走姿。没人先来我就要点名啦。”
她随便指了一个男生:“你先。”
好巧不巧,指到的也是文文的熟人,徐锦南。
那小正太跟只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嘤……他不喜欢被人看着。杨老师看着他那副红了眼眶的可怜模样也半点不心疼,抬起下巴催促到:“往前走,小可爱。”
徐锦南眨巴眨巴眼,僵硬地伸出一只脚。杨老师却神情大变,突兀地鼓起掌来:“好!真棒!大家鼓励一下这位同学,他克服了恐惧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这是脚下的一小步,却是人生的一大步,恭喜你!你成长了!”
徐锦南被哄得飘飘然,脸色红润,连哭都忘了,又缩着肩膀多走了几步。
“很好,非常好!看到了吗,前方是你璀璨的未来,没有人笑话你,大家都在仰望你,加油,小可爱!你的身上在发光,晃到老师的眼睛了!”杨老师化身夸夸群主,彩虹屁成吨输出,把同学都看愣了。
可效果也是十分显着,徐锦南眼神明亮,气也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攥着拳头往前走,提着气走了几十米才被老师喊回来。
杨老师揉揉他的脑袋瓜,笑眯眯地看着他:“真是个优秀的乖宝宝,以后走路的时候还要记得把头抬起来,肩膀放轻松,这样就更好看了,你长得那么帅,不被人看到多可惜?”
徐锦南激动地点点头,走回人堆里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他那一被人看着就怯场的毛病比文文还要严重,以前被人围观的时候就下意识想哭,恨不得缩到角落里,今天走了一趟却让他感觉好极了。
杨老师又指了几个人过去,这几位都是极易紧张的,一点一个准,老师对于他们多是鼓励为主,更是不吝夸赞。
“下一个,你来。”果然叫到自己了,文文深吸口气,他比前几个要好些,固然紧张羞怯,却仍能咬牙克服。
他暗暗深呼吸,抿了抿指尖,尽量用平常的步伐往前走,希望自己不会出错闹笑话,只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左右乱飘,显出主人的紧张。
此时老师却是换了个路数,她并没有急于鼓励,而是语调激昂地说着:“亲爱的,高大上高大上!不高大上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啊亲爱的!你是一班的孩子,勃阳大学最优秀的学生,你比所有人都光芒万丈!自信啊宝贝,走路扭起来,不要分给平民哪怕一个眼神,老娘就是高贵的王,老娘就是最飒的啊,明白?”
文文的呼吸逐渐局促,听到老师这样的话他在心里下意识地想反驳,他明明不优秀,也并不光芒万丈,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点运气,他真的可以,走出这样的气场吗?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难道没有人觉得老师说的是错的吗?他已经得到了认可,能与大家相提并论了吗?他鼻子一酸有些想哭,走回老师身边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杨老师和蔼地抱抱他:“乖孩子,不要自卑,在这里你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嗯!”文文点点头,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啪嗒啪嗒,有人开始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热烈起来,安抚他们珍宝脆弱敏感的心。
文文封闭的城墙被轰开了一道裂口,他把自己藏在高墙中,又忍不住通过窗扇往外看,原来他与外面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他也是那群优秀的人中的一个。
裂缝逐渐蔓延,不知何时这堵高墙能彻底坍塌,他也将从自卑与怯懦中真正走出来。
这节课的内容不多,因为是第一节课,老师们都没选择讲解很多,让同学们能够适应各种新奇的课程。
杨老师分别点评完大家的走姿,没有选择开始新的内容,而是带着同学在校内散步观赏秋景,美其名曰开阔心境。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真的很适合散步,雨期未至,秋高气爽,闲云聚散,卷舒生怡,他们边走边听老师讲些校内传闻,倒也十分闲适。
“啊!我们勃阳大学的人工湖可是一大特色景点,不止因为它占地面积大,还因为其中有某次地动过后的痕迹。人工湖原本只有十米深,却在某处地动后坍陷,生出一条宽约六米的极深裂缝,这个几千平的人工湖水面一夜降到了底。这事情有些诡异,可对同学们到底也没有什么影响,校方就没有多处理,只重新往内蓄满了水。”杨老师介绍这巨大的人工湖。
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金灿灿的粼光,美不胜收。
“不过啊,”杨老师神秘地压低声音,同学们不由好奇地凑过去,“自那之后,校内多出了些传闻。还一度上了校刊,我当时刚来学校,觉得有趣还拍过照,等我给你们找找……”
杨老师掏出手机快速翻找起来,显然对分享八卦非常有热情:“呐!我念给你们听吼。据某位亲身经历者提供的资料,学校的人工湖在凌晨一点起雾,大雾苍茫如幕,浓若稠浆,密似云锦,起时如潮,坠时如瀑。浩浩荡荡,折星月之辉;铺天盖地,埋层林之镜。
歌声从中飘飘渺渺地传出,远远看去,竟有人在雾中的湖面上踏波而舞。语言奇异,歌
', ' ')('声有如天籁,雾气腾腾间能看出,他们竟生有鱼尾!大雾庇护,他们或踏足陆地,将困在林中的少年少女诱入湖中。”
大家都爱听这种奇志异谈,眼眸锃亮,纷纷追问:“真的嘛!湖里有人鱼?这是真的嘛?”
杨老师但笑不语,卖足了关头,才终于笑着开口:“当然是假的了,校方后来就辟谣了。那时本来就是雨期,半夜起雾很正常,有同学半夜睡不着,在人工湖划船唱歌呢,害,让人看见误会了,学校给予了口头批评,然后没收了他私自买的小船。再之后啊,还有人想用这样的传闻赚噱头,被校方严令禁止了,后来就没人说了。”
原来是这样。林文文点点头,这样的结局也是预料之中,只是心里竟然还有些失望,或许是经历过沈棠那次的事情,总把故事往离奇的方向想。
队伍转移了方向,向荷花亭那边去了,林文文也跟着转身,在那一瞬,他心中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炽热地盯着自己,他下意识扭头,却只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光滑如镜,泛起淡淡涟漪,他歪了歪头,或许是错觉吧……
下午的体育课由一个身长健壮的男老师主教,面上常带着笑,看起来十分好说话。
他也直说,他的体育课没有什么一定要掌握的内容,只是用这个时间督促大家健身,增强体能,所以安排上一般比较自由。
于是全班在操场上跑了三圈后就各自解散了。老师是个篮球迷,还临时攒了个局子,一伙人乐着笑着往篮球场去了。
乔烟热情地朝文文招招手,约他一起去看,文文对这个不感兴趣,便摆手拒绝了。
他的体力挺差的,刚刚跑了三圈他差点跟不上队伍,现在又热又累,浑身是汗,根本不想去太阳底下凑热闹了,只想赶紧回寝室冲个澡。
他对学校的布局还不是很熟悉,对着手表上的地图努力辨认方向,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文文转头看过去,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个同学似乎知道他的目的地,开口就笑着问他:“你是迷路了吗?宿舍在那边。”那个男生指了指操场一角的铁门,不过似乎不是来时的路。
文文疑惑地回头,那个男生依旧热情地笑着:“这条小路新生不知道的,地图上没标,比往外绕要少很多路。不信你看地图,这门过去,从器材室后面的小道穿出去就到食堂了,是不是便捷很多?”
文文顺着他的指点看向地图,确实显示器材室后面是有条小径的,他也没来得及细想,跟这位陌生的小哥哥道了谢,向着那方虚掩的铁门走去。
那名男生连称不客气,目送他穿过铁门离开,他拿起手机,那边还在通话中,他的眸光阴暗下来,低声开口:“目标过去了。”
他也朝那边走过去,拿出兜里的锁,为这扇不该打开的铁门重新落锁。
没过多久以后,一个同学拿着体育老师给的钥匙脚步轻快地回到操场,穿过那扇小铁门到器材室拿器材,余光似乎瞥见建筑后方荡过一片衣角,他怔了怔,这边都在装修呢,怎么会有人经过。
或许是哪个工人走错路了吧,他也没当回事,拿了器材就离开了,还不忘重新给铁门落锁,哪会看到一只扒着墙壁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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