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道听了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田仲青愣了一愣,一下子明白过来,手也不抖了,泪也不流了,只是缓缓叩拜,低声落寞地道:
“小侄晓得了。”
不曾想田有道冷哼一声,答道:
“倒还不至于此。”
田仲青这才闭目要说着遗言,听了这话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大起大落之间咳嗽了两声,涩声道:
“仲青非贪生怕死之辈!”
田有道面上总算多了几分笑意,旋即又迅速恢复平淡,板着一张脸道:
“谁让荣儿是个废物呢……”
田仲青晓得田有道口中的田荣便是田有道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子嗣,只可惜没有遗传他的天分,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犬,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乃是田有道一生的憾事。
“眼看田氏诸弟子,天份平庸就罢了,竟然还不知收敛,我当真恨不得见一个揍一个,田荣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也只有你一个身具灵窍,能保家业。”
田有道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低沉,转去了话题,沉声道: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之计,只能去求一个人。”
“谁?”
田仲青连忙抬头,便见田有道微微沉吟,开口道:
“李景恬。”
————
“来衔忧峰。”
这句话平淡如水,声音苍老,却如同一道惊雷般在李通崖耳边炸响,他一瞬间就认出是萧初庭的声音,又喜又恐,手中玉筷微微一顿,迅速放下。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周围一众人恍然未觉的样子,此时的法会几乎到了尾声,上首的仙宗弟子皆离去了,筑基家族也所剩无几,李通崖起身飞离阵法,往山上而去。
看着脚下湍急的越河,山间点缀的松柏,李通崖多疑的性子又让他心中迟疑,虽然表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如同巨浪涛天。
“萧初庭的溪上翁与我的浩瀚海恰好是道参……他又对我多有照拂,其中种种巧合,却叫人不得不起疑心。”
可萧家实在是对李家恩重如山,叫李通崖在心中疑虑都有些愧疚,当下早就没了回头路,只能强压疑心,默默在山间穿行了一阵,落脚到那最高最显赫的峰前。
峰上的阵法是独立的,专在半山腰开了一口让李通崖进入,并没有让他从山脚开始爬,分寸显得恰到好处,既给李通崖留了面子,又不至于把身价放得太低。
李通崖微微点头,落脚在半山腰,只见一片寒草沧桑,林风簌簌,一道棕木台阶蜿蜒向上,萧元思早已经在等着了,见了李通崖轻笑一声,轻轻拱手道:
“道友请——”
毕竟是正式的场合,萧元思自唤他为道友,而非平日里亲近的通崖兄,李通崖也点头回应,拱手道:
“麻烦道友了。”
两人一并向上,几乎是贴着地面在飘,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衔忧峰之顶。
峰顶有潺潺流水声,两座断峰间有一深潭,寒雾缭绕,边上长着些耐寒的花花草草,一片仙家景像,崖上正坐着一白衣老翁,看上去精神得很,笑盈盈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