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楚王走下高台,走到广场上,走到黄氏老者对面。
“孤年幼之时第一次见到大宗正,被大宗正佩剑吸引,当时大宗正一番话改变了孤的命运,也改变了楚国的命运,大宗正该不会忘记了吧?”
看到楚王,大宗正脸色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大王可是在怨恨我?”
楚王哈哈大笑,只是笑得中气不足,上气不接下气。
养由基扶住楚王,手掌轻抚后背,为其理顺气息。
楚王感觉自己又行了,再次哈哈大笑,直至笑得中气不足。
“你说得对,孤不该怨恨你,相反,孤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把孤送上国君之位。过去的数十年,孤也一直将你视作恩人。可是刚才,孤突然明白了……”
楚王指着地上纵横交错的沟壑说道:
“当年,你说轩辕剑不排斥孤,称赞孤是明君、圣君,孤才能从诸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储君。”
“孤好奇,当年那把轩辕剑呢?孤想再看一看,再摸一摸。你能不能拿出来呢?”
老者瞬间无话可说。
楚王呵呵一笑,“怎么?拿不出来了?还是说,那把剑根本就不存在,你随便找了一把剑,说它是,它就是!”
“大王……”
“不要叫孤大王!你眼里根本没有孤这个大王,你根本不把楚国历代先王放在眼里!对你而言,楚王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木偶!”
楚王一甩袖子,怒斥道:“你实力强大,手段高明,诱使还是孩童的孤对某样事物感兴趣,易如反掌!换句话说,孤的一切,都是你引导和掌控的,楚国的立储,也是你间接决定的!”
老者辩驳道:“大王有德,继承君位实乃天意!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绝无半点私心杂念!”
“孤确实应该感谢你,诸多兄弟里,孤能力最差、志向最短,除了享乐一无是处!但是,孤一人的幸福,是牺牲楚国千万子民,葬送楚国百年国运换来的!你还说自己没有私心?”
“大王,你那些兄弟虽有才能,却无一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一旦掌权,必然穷兵黩武、征发无数,对内大兴土木、对外大展兵戈,楚地百姓再无一日安生,天下万民也因此动荡不休,难道这就是大王想要的吗?”
老者怒火比楚王更盛,声音比楚王更高。
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楚王被气得呼哧呼哧,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可是孤不去讨伐中原,中原也会南下讨伐孤!晋国的手,都伸到孤的儿子身边了,都伸到君位争夺了!”
楚王指的是太子建,指的是太子建的班底。
黄氏老者反问道:“大王,这样难道不好吗?晋国所图不过是霸权,而非楚国人口、土地、财富,太子建登位,晋楚便能效仿百年前弥兵会盟,双方平分霸权、共匡天下。诸国再无征战,百姓再无流离,人族再无内耗,一步步修行、提升,必然能重回上古风光啊!”
楚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老头口口声声天下大义、万族福祉,自己纠结的却是个人得失。
空有满腔怒火,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这时候,旁边的大黄发话了。
他手拂长剑,悠悠说道:“我若为王,日月星辰当为我庆,山川草木当为我贺,四海万国当为我朝,天下众生当为我拜!”
“我有心重现人皇风光,我有力镇压当世,我有能兼济万民,我有德大同天下!”
“我无需阴谋诡计,我只凭手中剑,足矣!”
说罢,大黄不看黄氏众人表情,而是转向周围。
“我为楚王,尔等可服!?”
黄二、黄三瞬间单膝跪倒。
这俩家伙对大黄一直都是心服口服。
本以为在西域磨炼一番,实力大有长进,能跟大师兄过几招了。
却没想到……
本是同根生,凭啥他恁强?
“俺服,俺服哇!”
“我等愿服,愿服!”
丹阳精兵齐刷刷跪倒,丹阳来的老老少少也都跟着膜拜起来。
“我等愿服!”
围观的楚国百姓也迅速投票。
在太子建和公子申之间如何抉择,用脚后跟想都知道。
“我等愿服!”
智瑶也跟着凑热闹,带领残留的人马向“子申”表示臣服。
太子建已经失去作用了,一文不值。
晋国以及中原诸国的投资宣告失败。
眼下,改旗易帜是唯一挽回损失的机会。
其他国家赚不赚不知道,反正智瑶个人是不会亏的。
“我等愿服!”
说出这句话,智瑶知道,自己的前程富贵都稳了。
智氏的计划也成功了。
晋国智氏、楚国智氏,将会分头发育,互为依仗,至少五百年内不会有灭顶之灾。
参与王位争夺的所有王公贵族幸存者、亲属,也都跪倒下去。
“我等愿服!”
跪倒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而这时,象群也纷纷昂头大叫,前肢跪地向子申表示臣服。
广场上的消息涟漪般传了出去,郢都城中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我等愿服!”
“我等愿服!”
声音传出城墙,传到江面船队中,欢呼声再度绵延。
大黄转身360度,重新面向黄氏大宗正、黄飞虹,以及其他所有黄氏幸存成员。
“尔等,可有不服?”
黄氏幸存成员全都怒目圆睁。
在他们看来,“子申”就是一个巫蛊余孽,依靠巫蛊之力才有今天。
这种魔头,肯定会祸乱苍生,贻害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