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光线很暗,似乎只点了寥寥可数的几盏灯,又拉着垂帘,影子投在青琐的隔窗上,氤氲成一团黯淡的烟雾。断续有谈话之声传来,只是格外听不真切,说是那边,想必是和“幽冥侧”有所干系,毕竟那是沉决思眼下在忙的事,但“幽冥侧”到底是什么地方,并没有丝毫头绪。总之应该是很要紧的所在,因为务求隐秘,所以要把侍者都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墨君圣这么想着,却撞见夷幽推门出来,手上的漆盘里还盛着一只空的白玉碗。两边都默然不语,内间密谈的两位也不再说话,只听淮山君隔着帘子,远远地探问道:“怎么了?”
“方才看见湖上的白鹭扑入中庭,惊了一下,”夷幽声色如常道,“这便告退了。”
淮山君没再说什么,夷幽拉上隔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廊道的尽头。墨君圣会意,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之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正是在内殿的角落点着宫灯,将一切都如皮影一般,照映得纤毫毕现——镂刻的案几上摆着两个茶盏,茶盏之后的一道影子,看轮廓,应当是淮山君,而另一个茶盏之后,却空无一物。
到了地方,夷幽将漆盘放在阑干上,回过身,还是那样沉郁的样子,略笑着道:“夜已很深了。”凤昭公子,何以还不安歇呢?
“安神的香囊不见了,怕落在路上,便过来找找。”墨君圣道,其实他有心问问关乎邪灵的事,但话未出口,就已然有些迟疑不定了。
“要紧么?”夷幽很温柔地问道。
月光照进来,将他的长发铺了一层霜色,那眼眸中除了映着的幽蓝外,还有些阴影,在暗处隐隐流动。
“缝制用的丝线混了之前取下来的头发。”
墨君圣静静回望,夷幽亦不动不语。在接下来的寂然对峙之中,墨君圣几乎以为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但终于,是夷幽垂首低眉,将眼眸深深掩埋在长睫底下,淡淡地浅笑道:“我会留意的。”
墨君圣道谢。末了,又挺刻意地问,刚刚殿内与淮山君谈话的是否还是沉决思——夷幽既已然容忍了他一次,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第二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没有影子。”墨君圣道,流露出的神色中很有几分担忧,并不仅仅是做戏。
但夷幽的回答是,无论如何,决思公子就是决思公子,与凤昭公子一样师从冥狩大人,“都是夷幽的主子”。
“那师尊呢?”
“阴晴如月,是千变虚幻的神。”夷幽虽这样说着,那姿态间却半分也没有敬之如神的狂热。他伸出手去,承接的温润莹华,如掬起一捧水,巍巍荡荡着,于阴影的边界上兀自漾动不休。
“若要说月色,还是太耶殿的最美,若是运道好,还能看见水中那轮幽冥月。”说着,便指点给墨君圣看,他之前歇下的那座寝殿唤作沧风殿,那太耶殿就在沧风殿的东面。
墨君圣端详着太耶殿的楼宇高阁,若有所思。幽冥月,幽冥侧畔孤月轮,可为何,要和他说这些呢?
尚不用他这么问,但见夷幽茫茫然地,看着天上的满盈的月色,喃喃叹道:“神在高处,哪里看得见芸芸众生的苦楚。”
夷幽垂眼道:“别的不说,凤昭公子先前,不也过得挺艰辛的么?”
墨君圣闻言,神色不由一凛。
先前,说的是他刚来浮阁那时候,被撕掉功课是常事,夜里往往被吵闹得睡不着,只能远远避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人总是要吃饭的,于是他的碗里常常会多出木屑炉灰、致死量的盐巴、敷面的铅粉,或是其他东西。直到夷幽给了火石,墨君圣学会了自己把东西做熟后吃掉,最终免于被饿死的命运。
夷幽道:“很久之前,冥狩大人侍弄着的一株古旋木,为雷火所击,唯有段根系存活。在其上,细刻出面貌形状,再镶上对碧青的琉璃,敕令雨降,枯木生灵,尚懵懂不自知,这便是我。”
夷幽道:“我因冥狩大人而生,当然是爱着他的,但是他爱自己么?我侍奉他这么许多年了,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看向墨君圣,“苦海无涯,已是行偏了的船,注定登不得岸,到了那个时候,谁来救他呢?”
又感慨道:“都说顽木之身便不识得悲喜,实在是,万分羡慕公子的血肉之躯。”被视作不可共情的木头美人,这是夷幽一直深深为之憾恨的事。
夷幽自嘲一般苦笑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做了多余的事,前世的话,想必自己应该是个人才对。”
墨君圣漠然地看着他,普天之下,人与非人,又或者说,只要但凡是生灵,都是别无二致的。他并没有如愿说出夷幽想听的诺言,内中缘故,除了无力应承之外,还有一些更为沉重的东西。
“且行且看罢。”他最后道,以盖棺论定一般的口气。
话说完了,夷幽端方一礼,抬眼后仿佛还是往昔娴静的样子。他托起漆盘,步履款款地离开。背后,墨君圣看着他在长廊中,愈加显得黯淡的身影,若有似无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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